是树就有根,有根就有弱点。 莫晓筱懂,烛九阴更懂。 强行攻击不行,那便阻断它的营养库,从源头处彻底铲除。 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否则,卫容不会三番两次地涉险,如今还被困在里面。 莫晓筱抱着瓶子,悠闲地瞧着烛九阴指挥中泽布阵、施咒。 “你不担心他?”幻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血柳的动向,生怕中泽一个不慎,成了血柳的盘中餐。 中泽要是死了,莫晓筱肯定没本事出去。 莫晓筱出不去,也就意味着它基本玩完了。 “谁?中泽吗?还是小九?”莫晓筱捧着手机问。 中泽的能耐她不清楚,但烛九阴决计不会让他翘辫子。 至于烛九阴嘛,开辟神一个,没她瞎操心的份。 自己有几斤几两,莫晓筱很明白。动动嘴皮子,纸上谈兵可以,要是真刀真枪的实操,一秒就能被解决干净。 复杂的阵法配合着古老的符咒,在吸收中泽手腕上的鲜血后,发出刺目的红光。 伴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指尖翻转结印,红光在地面扩散开,蔓延至血柳林里。 血柳沙沙作响,不安地摆动着枝条,试图攻击中泽。 奈何,它们不能移动,枝条生长的长度有限,永远差了那么一点。 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蒸发出的水分被一一排除在阵法之外。 半空中,晶莹剔透的水珠将阳光折射成五颜六色,莫晓筱抬手轻触,水珠裂开,顺着指尖滴下,凉冰冰的。 “你热吗?”莫晓筱倏然问幻蛹。 幻蛹茫然道:“不热啊。” “血柳林后面是火山,为什么不热呢?”莫晓筱喃喃道。 起初,她以为是辟火珠的原因,碰到水时,才恍然大悟,水是冷的,代表温度并不高。 怎的和书里记载不一样? 莫非,书出错了? 不可能,假设立马被莫晓筱否决。 按照书上的地图,她所在的幻境属于牛黎国的一部分,当时绕了好几圈就是没找到路,莫晓筱以为是隔得久了,地方被改建成人工湖。 哪晓得,路还在,只是隐匿于湖底。 书不会错,便是中间出了问题。 “你几岁了?”莫晓筱问。 幻蛹郁闷地说:“起码五、六百岁,记不大清了。” “你出生起,就一直是这温度吗?” “对啊,恒温。”幻蛹回答。 莫晓筱追问:“血柳呢?有没有什么变化?” 幻蛹想了想,说道:“最近越长越多,越来越难对付。” “确定是最近?” “是最近,那个男人就是在这之后,老想毁了血柳林来着。” “靠,该死的!”莫晓筱蓦地站起,奔向中泽,“快退后,退后……” 中泽从未真正信任过莫晓筱,以至于莫晓筱的每句话,他皆要先进行斟酌,再采取行动。 然而,就是一斟酌的功夫,险些让他命散黄泉。 血柳的枝条齐齐袭来,势如破竹。 电光火石间,莫晓筱扑倒中泽,就地滚开。 血柳扑了个空,甩着枝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怒不可遏的莫晓筱一拳挥向中泽,破口大骂:“妈的,你聋了?” 中泽愣住,莫晓筱竟敢打他!? 烛九阴同样愣住,莫晓筱竟会拼死救中泽!? 气愤的莫晓筱从中泽身上爬起,却顿觉小腿火烧火燎的疼,一个重心不稳,复又跌倒在地。 “你受伤了。”幻蛹惊呼。 中泽回神,方知莫晓筱是在救他。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莫晓筱血肉模糊的伤口,瞅了好一会儿,就在幻蛹以为他会扶起莫晓筱道个谢,或者关心一下时,中泽硬邦邦地说了句:“谁要你救了?” 莫晓筱一口气生生卡着嗓子眼,堵得浑身难受。 幻蛹愤愤不平地道:“你还有没有心啊?要不是她,你不死也丢半条命。” “我让她救了吗?” “你……” 莫晓筱打断幻蛹,漠然挤出三个字,“我有病。” 说完,她踉踉跄跄地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自个儿拿出纱布包扎。 “合该叫他变肥料。”幻蛹撅着小嘴抱怨。 它算是明白了,除去莫晓筱,其他两个家伙完全没人性。 “他变肥料,你不得跟着遭殃?”莫晓筱惨白着脸戏谑。 幻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怏怏地躺在瓶底。 烛九阴坐到莫晓筱旁边,柔声道:“他长时间一个人,不懂得表达感谢,你别在意。” 莫晓筱睨着他,淡淡一笑,“行了,用不着打感情牌,你要的东西十有八九在火山里,你们要是真有谢的意思,帮我把风彧和卫容救出来便好。” “你到底喜欢风彧还是任啟?”烛九阴皱着眉问。 莫晓筱答非所问道:“血柳根部现在吸收的不是水,是热量,你的东西原本压制着火山的炙热,不久前被动过,导致血柳产生异变,就像任啟提前复活一样。” 烛九阴没插话,若有所思地盯着血柳林。 “我们靠阵法和符咒,蒸发土壤里的水份,反而使得他们汲取到更多的供给。”莫晓筱顿了顿,收起膏药和绷带,“暂时冰封吧,看能不能过去。” “假设真是我要的东西导致血柳异变,中泽的灵力不足以封住他们。”烛九阴垂着眸子道。 “你想怎么办?”莫晓筱有种不好的预感。 “如卫容所愿,毁了。” 莫晓筱急忙否决,“不行,血柳没了,你一旦把压制热量的东西拿走,整个幻境的动植物就只有死路一条。” “与我何干?”烛九阴把玩着一颗石子问。 莫晓筱说:“想清楚,动静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烛九阴何其聪明,肯定不会做蠢事,他和中泽叽叽咕咕地商量一番,重新布阵画符。 莫晓筱远远望着,压低声音问幻蛹:“树林里的人如何了?” “伤得有些重。” “你能与他们沟通吗?”莫晓筱忧心忡忡地道。 幻蛹不确定地说:“我可以试试。” 莫晓筱拧开瓶盖,幻蛹爬到她手掌上。阳光下,肉呼呼的淡蓝色透明身体,比在瓶子里更漂亮。 半晌,幻蛹高兴地说:“他能听见我说话。” “告诉他们,再坚持一会儿,我们正在想办法进去。” 少顷,幻蛹道:“他说,让你快回去。” 莫晓筱怒道:“妈的,老娘今天竟遇上一群狗咬吕洞宾的白痴。” 不想,幻蛹将话原封不动地转达了过去,笑得卫容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风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傻兮兮地红着脸大喊:“我要娶她为妻,我要娶晓筱。晓筱,我爱你,我……” 血柳的枝条狠狠抽在结界上,风彧一口血喷出,狼狈不堪。 他随手抹了把嘴角的残血,坚定地说:“我不能死,晓筱在等我。” “好,出去瞧瞧弟妹。”卫容强撑着站起,在风彧的搀扶下,缓缓迈开步子。 没走多远,寒意陡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两人脚下渐渐结出薄冰,并顺着血柳的树干蔓延至枝叶。 灵活的血柳成了冬眠的蛇,耷拉着枝条,了无生机。 “弟妹好本事。”卫容喘着粗气赞道。 “她是人……”话说到一半,思及莫晓筱短时间内,在神界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中泽和任啟两大高手保护,风彧改口道,“不过,晓筱确实比我厉害。” 宛如银铃的笑声传来,“真的?” “晓筱?”风彧大喜过望,冲上去一把抱住莫晓筱。 莫晓筱哀嚎:“松手,疼疼疼……” 她穿着轻薄,救中泽时,在地上滚了几圈,被碎石子划破皮肤,用遍体鳞伤形容一点不为过。 “对不起,对……”话没说完,风彧直挺挺地倒在莫晓筱怀里。 他本就伤得重,现下一激动,身体必然超过负荷。 不晕才怪! 莫晓筱扫了眼卫容,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伤口深可见骨,奄奄一息。 指望中泽送他们回去,比登天还难。 莫晓筱纠结片刻,朝中泽伸出手,“壳。” “求求你,不要。”幻蛹紧张地盯着莫晓筱指尖的球状物,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道。 幻蛹的壳凝聚着大量灵力,是不可多得的滋补佳品,但没了壳的幻蛹,命不久矣。 烛九阴暗道,她终于做了回聪明事。 岂料,莫晓筱公然把壳递给幻蛹。 “我?”幻蛹瞠目结舌地问。 莫晓筱点点头,“壳还你,帮我送他们出去。” 烛九阴提醒:“你喂他们任何一个人吃下,他们能自己回去。” 简单凑效、安全便捷,不用怕幻蛹中途变卦,不用再费事疗伤。 “我知道。”莫晓筱摸了摸幻蛹,“可它就是死路一条。” 烛九阴嗤笑一声,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你不跟我们一块走?”卫容诧异地问。 莫晓筱大义凛然地道:“我善后。” 实际上,她腿疼得要命,巴不得立马回酒店的大床上躺着。 问题,她身不由己啊! 莫晓筱瞬间觉得,她像是被烛九阴逼着签了个卖身契。 狗屁的合作伙伴,分明是悲催的奴隶和往死里剥削的奴隶主。 她的命,好苦! 比黄连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