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夜色已深,深蓝色袍的公子哥儿摔门而出,回身瞥了一眼这位于林中正中心的精致阁楼,却是面色阴鹫地啐了一口,方才骂骂咧咧地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楼内,宋游气得浑身发抖,低声骂道:“该死!前些日子只道他身在玄罗宗,没想到竟是如此龌龊下流之人!都是我引狼入室,林主,就请责罚,哪怕是要了我宋游这条贱命!只是林主万万不可受辱于此贼,听信了他的威胁!”
赵雅兰心烦意乱,随口道:“难道要任着我不老林的在接下来的浩劫中纷纷身死不成?”
“林主岂可相信贼人胡言!他玄罗宗固然势大,然江湖中自有剑宗、长青门、长安、洛阳城主等好手在,岂能容他掀起大浪?不过信口开河仗势欺人罢了!那玄罗宗其实也是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老势力了,出了百年前的魔头杜宇之后,他们行事便极为低调。想杜宇魔头出世之前,这玄罗宗却也是行侠仗义的弟子为多。也就最近与长青门……”
语道此处,宋游忽然哑口不言,簌簌冷汗如黄豆一般掉落,脸色变得极为苍白,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赵雅兰望了一眼宋游,叹气道:“果然,你也是想到了。”语毕,这位林主缓缓昂首,声音清冷,傲然道:“是哪路朋友在窗外偷听,不敢进来一见么?”
宋游悚然一惊,内力流转,却是没半点察觉。
几息之后,一道笑声伴着朗然的嗓音在屋外响起:“林主盛情邀请,小子便却之不恭了!”随之大门推开,背着铁条的少年便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宋游愕然道:“是你?”转念一想,这后生在窗外偷听了不知多久才被林主抓了出来,料想必然也不是什么好货,亏得白天还险些将之引为当世难得的知交好友,当下怒发冲冠,一边起身出手欲将眼前后生擒下,一边斥道:“楚羽,速速招来!你又是哪一方势力派来的探子!”
见宋游暴起发难,已经在巧合之下将事情缘由探听清楚的楚羽并未着恼,知是宋游心中误会羞惭,也不辩驳,只是微微叹息一声,霎那长青心经悄然运转,将内力运送至四肢百骸。
“小心了!”
宋游瞳孔微缩,只见少年探出手来,那手上青光莹莹,飘忽忽似不着力般向自己递出的手臂上拍来。两相接触,宋游大惊,只觉自己所发劲力竟犹如河流汇入大海一般,再不见其踪影。
正一愣神,楚羽双手已轻轻拍上了宋游的胸膛。一股极暖的劲力入体,将他击退三尺有余,却并未带去任何内伤。
只听少年悠悠笑道:“得罪!可容得小子辩驳几句?”
便在此时,一直冷眼旁观未曾出声的赵雅兰站了起来,盯着楚羽,道:“前些日子倒是听说过一桩江湖公案。灵江下游无双城李家十年前屠杀五大族夺城,却被一江湖小子撞破。李家人宣称这小子是长青门弟子,其本人并未反对,长青门也没声明。都以为无双城李家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小子料理,谁都没想到不仅这小子杀力惊人,跟随他的一个用枪女子竟更为强悍,直接一枪挑翻了李家家主李程。从此江湖对这桩事情以及两人身份津津乐道,流露出来的,只有那个少年的名字。”
楚羽摸了摸脸,咧嘴一笑,“嘿!都传到这里来了么!”
宋游灵犀一至,脱口道:“楚羽!那少年名为楚羽!是了!想来就是你吧!”
“却不知楚少侠来我不老林何事?以楚少侠之行事,又如何做得出偷听这样的不齿行径来?”
赵雅兰面色冷漠,站起身来,手中隐有劲气一吞一吐。这位不老林林主今日实在是怒气积聚到了极点,才不会管面前少年是正是邪,只待他稍有不敬或不诚不实,也别管他强弱、所属何派,便只一掌劈了!
楚羽苦笑,也不惊慌,摊了摊手,道:“这实在是个误会。”
原来楚羽白天来到林子里,着实被其中布局栽种给惊艳了一把,中午用过餐歇息过后,本想叫上程五千一同出来转上一转,赏上一赏,结果程五千一来走得实在是累了,二来她实在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不老林的人,于是便留在了住处,只由得楚羽一人出来。楚羽向一些下人杂役讨了一壶浊酒,便在这四周边饮边观景,不觉如何天就黑了。酒意涌了上来,他便趁着这股劲儿想找一高处赏月,一跃便来到了这座位于整个林间最中心的楼前,就欲再一跃跃上楼顶之上时,耳朵一动,突然听到了屋内传来“玄罗宗”三个字,俶而酒意全消,心下通明。事涉长青门的对头玄罗宗,楚羽便再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悄然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