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说伤心,其实也不至于。苏沁喜欢楚羽这种事情,除了楚羽自己心里没数,谁还看不出来?看出来了,至少自己早就看出来了。所以这个事情是早晚都要发生的,苏沁喜欢楚羽,这理所应当,毕竟楚羽那小子又大气又开朗,就连自己都把他当成三人中的主心骨,更何况三人一起长大,苏沁喜欢楚羽是再正常不过了。那楚羽会不会喜欢苏沁呢?当然也是会的。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楚羽那小子了,只要别人对他好,他就会加倍的对别人好,苏沁那么好的女孩子,向他表明心迹之后,他凭什么不喜欢呢?所以这一切都是特别理所应当的,都是顺其自然的,自己兄弟和一个非常好的女子在一起,是好事,不必伤心。
吴央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自从那年那个王八蛋师父骗自己说自己的姻缘就在洛阳城里,又恰巧在洛阳城里碰见了苏沁之后,那个身穿粗布麻衣脚踩粗编草鞋的脏兮兮的小姑娘就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他从没跟苏沁和楚羽说起过,哪怕长大之后苏沁身上的鹅黄衣裙再俏丽,在他心里,依然掩盖不了那双灵动的眼睛。王八蛋师父虽然平时不靠谱,可是预算凶吉、测算姻缘这种事情,不是一向挺准的吗?他给自己算到一辈子打光棍,果然就打了一辈子光棍。他给自己卜卦发现那一次出行乃是十死无生的局面,他果然就死在了那趟出行之中。为什么偏生到了他徒弟身上,就不灵了呢?
又是一口酒灌入口中,吴央吃吃一笑,道:“师父啊……你个王八蛋……坑了徒弟结果连屁股都不擦撒手就走,你倒是给我指明一下,我那姻缘到底是不是苏沁啊……”
酒馆小二见吴央桌上已有三个三斤重的空酒坛,不由得面露忧色地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吴央,道:“客官,这都已经是二更天了,瞧您也是江湖人,明天不还得看擂台打擂台吗?您告诉我您住哪儿,我给您送回去。”
吴央醉态尽露,眉眼一瞪,拍桌子道:“怎么!你们这家醉鬼不是号称春夏秋冬子丑寅卯都不打烊么?怎么现在就开始撵我了?是我留的银子不够?还是你看不起我,觉得我醉得已经不行了?!”
小二连忙摆手道:“哎呦客官您可别这么说!您存咱们这里的银子,再喝上三坛也绰绰有余。看您也是习武之人,这些酒自然也是奈何您不得。只是客官啊,酒这东西,虽说喝着确实得劲儿,但借酒消愁,着实伤身体。不是有句诗这么说的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您瞧瞧,说的多对啊!”
吴央听着乐了,笑道:“呦,你这店小二还能随口吟两句诗呐?知道这两句是谁写的吗?”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挠头,道:“只是听说过,您要真细问,我可装不了文化人了。”
吴央再饮一口,道:“那总应该听说过剑宗吧?”
“哎呦!剑宗!那何止是听说过,如雷贯耳啊!”
“这两句诗就是剑宗的开山祖师青莲剑仙李太白的佳作。当年他也是心情苦闷而不得出,这才有这两句诗传世。”
小二明显是被“剑宗开山祖师”这几个字给镇住了,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娘咧,这得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创下剑宗这么一个大门派啊……宗师恐怕都不行吧?”
吴央笑意盈盈,并不说话。小二回过神来,见这位客官刚刚还是一副醉态,此时一交谈起来竟有条有理,语气淡然,便不再担心,就准备去忙别的事情。只是他刚刚转过身去,就又被吴央叫住了。
“小二啊,我刚刚听你说,我的钱还够再买三坛酒的,对吗?”
小二面露惊色,道:“客官您……还要喝?”
吴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还要喝,愁未消去,怎能不喝?不过你放心,不是我自己喝。你看,有人来陪我喝了。”
楚羽走到小二身边,看着吴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小二的肩膀,道:“只管上酒便是。”
小二连连称是,不敢再询问,转头回去取酒去了。
楚羽坐了下来,从吴央手里一把将那坛所剩不多的酒夺过来,抬手仰颈,一口喝了个精光。放下酒坛,他打了个酒嗝,道:“你喜欢苏沁,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杀了我?”
吴央摇了摇头,道:“亏咱俩还是一起长大的,这才不到一年不见,你就这么不了解我了?”
楚羽按着空酒坛不吭声,直到三坛新酒被小二送上来以后,他才闷闷地开口:“那你这样得多难受?”
吴央险些笑出声来。他之所以被苏沁楚羽喊做石头,就是因为他从师父死了以后,便很少在脸上表露自己的心情。可是今日,他几乎用尽了过往一年的表情份量。
他知道,楚羽这话不是假惺惺,是真的觉得他会难受,而他楚羽却无能为力。
他盯着楚羽的眼睛,道:“傻逼,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
楚羽也看着他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否则我这会儿也不会过来陪你喝闷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