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摆了摆手,朝陶商和陶应招了招手。
两兄弟快步上前,跪在床榻边。
陶谦抚摸着两人的脑袋,柔声道:“你们知道,为父为何一直不让你们出仕吗?”
陶商和陶应都摇了摇头。
陶谦叹息了口气道:“因为,徐州士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自私自利。”
“为父都斗不过他们,你们更不是对手。”
看向长子陶商,陶谦道:“为父知道,你一直很有雄心,但是,我们在徐州没有支援。”
“王朝的更迭,势不可挡。”
“三互法,注定我们怎么都斗不过徐州士族。”
“孩子,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这徐州牧之位,不能给你们。”
“你们能够理解,最好。”
“不能理解,为父宁愿你们心怀怨恨,也不想你们成为徐州这群吃人的士族的口粮。”
说到这里,陶谦一脸不舍地看着两兄弟道:“为父死之后,你们带着为父的尸骨回丹阳安葬,以后,就安老丹阳,不要再回来了。”
“出去吧,让玄德进来。”
陶商和陶应这才起身,离开房间。
没多久,刘备走了进来。
刘备快步来到床榻边,躬身低声道:“府君,我能帮你做什么?”
陶谦握着刘备的手,神色有些激动道:“玄德,我这两个孩子,在我死之后,立马派人将他们带着我的骸骨,送往丹阳。”
“如果他们言语冒犯,你不要怪罪他们。”
“他们没有任何资格和你起冲突。”
刘备看着陶谦,点了点头。
陶谦这才从被褥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盒子,递给刘备道:“这里是徐州牧的印信,以后,你就是徐州牧了。”
刘备就要接过,手刚刚伸出去,又撤了回来,道:“府君,我刘备何德何能?”
陶谦没有回应刘备的话,而是一边摩挲着盒子,一边自顾自地道:“徐州士族和其他地方的士族有些不一样。”
“这里的士族,主要围绕在郯城曹家、下邳陈家、广陵陈家三个大家族身边转圈。”
“你要管好徐州,就得和他们打好关系,并且相互制衡。”
“我死后,可以将治所从郯城迁到下邳,打压一下郯城曹家。”
“之后,任命曹豹为下邳相。”
“这叫打一棒,给一枣子。”
“曹家才不会造反,而又能够让郯城曹家和下邳陈家有了隔阂。”
“任命陈珪或者陈登一人为长史,位列郯城曹家之上,但是,将下邳陈家迁往广陵,并且让陈瑀为广陵太守。”
“下邳陈家失去了下邳这个地方,就在徐州失去了一定的权力,他们不甘心。”
“可是,因为陈瑀担任广陵太守,他们又会半推半就。”
“因为下邳陈家入驻,广陵太守又是陈瑀,广陵陈家为了维护自家在广陵的地位,必定起冲突。”
“由此,整个徐州,原本沆瀣一气,现在就会分崩离析。”
“掌控徐州的困难之处,是要学会如何平衡这些大家族。”
“否则,任你有滔天才华,多么显赫地位,你都无济于事。”
“想当初,我追随骠骑将军皇甫嵩、车骑将军张温纵横寰宇,意气风发来到徐州,但凡有人指点我,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被曹操像猎狗撵着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世人都说我无能,谁又能知道,我空有徐州,却无法调动徐州粮草,无法调动徐州将士,只能仰仗自己那些从丹阳带出来的老兵的悲哀?”
陶谦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刘备道:“玄德,我只能教你这么多了。”
“切记,不管是郯城曹家、下邳陈家,还是广陵陈家,都不可偏信。”
“彭城张家家主张昭,虽然只是茂才,实际上是有些见识的。”
“他能够看透曹操的危机,又和孔北海是好友。”
“青州现在也是混乱一片。”
“你成为徐州之主之后,可以上表朝廷,请求孔北海为青州牧。”
“这样,依靠着张昭和孔融的关系,你和孔北海就能相互援助。”
“孔北海并不擅长打仗,但是,孔家的身份和地位,让他在士族中屹立不倒,他能够帮助你压制徐州各大士族。”
“你再利用你的打仗能力,稳定青徐两州,只要处理得好,将来,这片天地,兴许是你的根基。”
“你能在徐州走多远,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这些,才颤颤巍巍,爱不释手地将盒子递给刘备。
刘备这才接过盒子。
陶谦松开手,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快速衰败了下去。
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着一边倒下去。
刘备还在为刚刚得到的盒子而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正要打开盒子,就看到陶谦倒在一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发出一声声痛苦而绵长的喘气声。
刘备这才忙朝着外面喊道:“医工!医工!快来,府君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