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户外节目的关系,台上并没有遮荫,太阳直照之下,持续两个多小时的拍摄让他们出了不少汗。 拍摄快将接近尾声,主持人瞧准时机,换歌手出来演唱剧集的主题曲与片尾曲,让他们一众演员到后面简单休息和整理一下,接下来再补个收尾便完成整个拍摄了。 才刚从台上的楼梯走下来,别人家的助理已经急步跑到老板跟前擦汗递水,桑漓却迟迟不见影踪。 刚巧节目助理走上前来跟主持人说话,对话结束后便看见顾峰站在原地皱眉,他举步走过去,说﹕“顾大总裁,怎么站在这里摆模特儿的姿势?这里可没有狗仔偷拍的喔。” 顾峰心情好,也就顺着他的话笑了两声,之后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我助理?” 节目助理的眼神马上染上揶揄和打趣,右手屈起兰花指向他指去,语气略带点欠揍﹕“哟哟哟,原来总裁你是在等自家助理,要不小的来服侍你,可好?” 然后不得顾峰回应,便收起刚才调侃的样子,紧接着道﹕“刚才我看她在你的休息室里,可能她没有收到过来的消息,要不要我去叫她一声?……呃,还是顾大总裁你想要亲自出马呢?”语罢还狡猾地眨了眨眼。 顾峰一时哭笑不得﹕“不用,我去找她便是。” 两首歌的时间其实很短,马上便要回去台上,于是顾峰加快脚下的步伐,迅速来到自己休息用的帐篷前,一边掀开帘子,一边说道﹕“阿漓,妳可千万别让我发现妳在偷懒,不然这可是要扣工资……” 语句未完,声音却瞬间掐住。 当顾峰完全掀起帘子想要进去时,抬起头想要寻找桑漓的身影,却在看清里面的情况后,双眼瞪得极大,一脸惊愕,动作立马顿住。 想像中桑漓懒洋洋吹着风扇玩手机的画面并没有出现,里面反而有一个与她衣着一模一样的人脸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有一个被打碎的饮料瓶。 顾峰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攥住,呼吸变得困难,浑身忍不住发热。 他往里面走,慌张地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偷偷设置在暗处的摄影机。简陋的帐篷一眼看完,并没有什么摄录镜头。 恐惧终于尽数涌上心头,他冷静地控制着双脚跑到那人身旁蹲下,不敢用太大力,只轻轻拉起那人的手臂,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动之下,女生清秀的脸庞露了出来。 是桑漓。 只见她脸色发青,秀眉紧皱,双眼闭着,嘴唇微启,有些白色的泡沫在口腔里,被顾峰扶直身体的动作下慢慢往外溢出,滑落下巴,滴在她衣衫上。 顾峰立刻将她的身躯圈怀里,紧盯着她的脸庞,脑海一片空白。 这不好玩!千万别跟他开这种可怕的玩笑! 求求妳,睁开眼,好吗? 此时节目助理过来通知顾峰就位,却不想掀开帘子会看见这个场面,手一松,资料散落一地,向前走了两步停下,惊慌地说﹕“……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顾峰的意识被他一句话拉回现实,终究是反应过来,情急之下大喊﹕“快叫救护车!!” 他摇摇头,一脸不可置信。伸出手,看见自己手在颤抖。将手指凑到桑漓鼻孔前,久久没有感到一丝呼吸的气息。 不!求求妳!别离开他! 蓦然一个女生慌乱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一把推开正在打电话的节目助理,急喘着粗气,口中念念有词。 顾峰虽然处于混沌,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口里说出“别喝”两个字,她立马便联想到碎在地上的瓶子。 他回过头,在看清来人的样貌时不禁怔住。 这个人的样子他很有印象,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她缓缓走到顾峰身旁,在看清楚桑漓的样子后倒吸一口气。她惊骇得抬起双手捂住嘴,双眼瞪得极大,一脸恐惧,却停不住地大力掏头。 不……怎么会这样……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节目助理召完救护车,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刚才把自己推开的女生,疑惑中又带点惊讶﹕“黎微,妳怎么会在这里?” 黎微?! 顾峰只觉当头棒喝,脑袋里甚至出现耳呜声。 因为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人,是谁了。 * 屋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被拉起,完全隔绝外面的阳光。 漆黑的空间里异常寂静,顾峰坐在沙发,双手撑在膝盖上,被扔在桌上的手机还在通话版面。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客厅,感觉桑漓好像前一阵子才踩着拖鞋在这里走来走去,没想到今天却要接受她离去的残酷消息。 陈姐说的话还在他脑里盘旋,每个字他都听懂了。 警方在现场抓住嫌疑人黎微,带回警局后盘问之下,黎微便将事情始末通通说了出来,像是受不住良心的责备,当场痛哭。 她说是在嫉妒之下一时冲动,才会想出一个计划,让桑漓喝下加了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剂的饮料。本来只是想让她得个教训,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害死一条人命,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 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剂?这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想不起来他也不纠结,马上便把这个学名搁在脑后。 只是无论她现在知错,多么后悔,离开了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一时之间太多东西向他袭来,猝不及防,便被痛苦侵占。 脑海里闪现出二人过往相处的片段,想起那天她便是坐在对面那张单人沙发上,拍着手一脸兴奋地称赞他的太阳眼镜好看。 其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说的哪句是真心话,哪句是违心话。在他眼前,她的所有把戏都被看光,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时的她,口里称赞说好看,心里大概便在反白眼了。 也是,那副太阳眼镜,到底哪里好看?他都不记得当初为何会入手了。 不过他也不揭穿桑漓的假话,他就是喜欢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副十足是奸计得逞的样子。这很是孩子气,却令他知道,呵护她﹑让她胜利,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好的事。 手机听筒隐约还传来那头陈姐焦急的声音﹕“顾峰?你说句话,别让我担心,好吗?” 顾峰开口,声音非常沙哑﹕“我没事,先挂了。”语罢毫不犹豫按下挂线键。 他心里好空,眼眶干涩,却没有一丝想要流泪的冲动。 也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连接小区保安的通话屏幕突然闪烁了起来。 他愣住,然后才反应过来,起身,却传来一阵晕眩。他微蹲撑着茶几,等待晕眩感散去,才提步往通话器走去,同意那边传来的对话请求。 原来是早一段时间他在网上订购的包裹送到了。 想起这份包裹,顾峰心里又是一阵抽痛,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让保安放行,然后靠着门边墙上,在黑暗中环视家里,视线扫到的每个角落,仿佛还能看到桑漓曾经在这里走动的身影。 所有回忆,恍如昨天才发生的事。 门铃响起,打断了他无言的回忆。 顾峰戴起口罩,打开门,在送货单上签名,接过包裹,再关上门。 每个动作都做得十分流畅。 他回到沙发上,打开一盏灯,柔和的光线洒落,在地上照出了一个小圆圈,不足以温暖,却能照亮一片小天地。 他将包裹放到茶几上,凭着少许剩余力气,拆开包裹,打开包装精美的箱子,里面静静躺着两个眼镜盒子,还附着一张卡片。 分别掀开眼镜盒子,那是两副款式相似的太阳眼镜,样式精美,细看之下不难发现这跟他那奥特曼太阳眼镜是同一个牌子。 这是他,想要送给桑漓的第一份正式礼物。 只是现在,这份礼物,连同他的心意,全都交不出去了。 有想及此,过去相处的点点滴滴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空虚难过的内心忽然掀起一阵苦涩的波澜,直冲脑袋,还没让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鼻头一股强烈的酸痛,眼眶微涨,眼前视线开始模糊。 他想要忍住,却没能成功,眼泪落下,在脸庞上划出两行泪痕。 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他没有伸手擦,任由泪珠滴下衣领上。 一滴﹑两滴﹑三滴,到最后已经数不清楚。 阿漓,妳真坏,他明明都准备好了,为什么连一个表明心意的机会都不给他便急着离开? 假如能有下辈子,我们再次相遇,恋爱,然后一起变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