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的遗门小镇一片狼藉,满目疮痍。不过是天神之间的小有的过招,就足以让这片土地从万年平静中清醒过来,惊悸而忧惶。是时候检视一下历史了。
冥王洛荻的神像没有了,是真的没有了,死海仿佛不知道,神祭过后依旧悄悄涨退起来,可这次却没有神像同它一起退去。万年来每十二年一次的神祭终于走到了头,人们的信仰也到了头,这次冥王洛荻没有像之前一样保护他们,他们开始怨憎起来,对一块已经被海水侵蚀得千疮百孔的石头。
哀嚎之声此起彼伏。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一个新鲜的尸体被投入海中,石门之下临时搭起的救助帐篷一顶挨着一顶,凄白的蜡烛燃起的火光明明暗暗,更添深夜霜寒雾重,仿佛这个废弃的石门又一次打开了,地狱重现眼前。
幽怜奶奶是镇子上唯一的仙巫,救死扶伤的大任自然就落到了她的肩上。她秉着一支烛火,不顾年迈的身体来往于伤患之间,忽而俯下身子,查看伤情:“他的伤口已经淤肿发黑,先用鬼针草消毒,再服用黄花地丁。”“是,幽怜奶奶。”
“幽怜奶奶,这个孩子一直呕吐,怎么办?”年轻女子扶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孩惊慌失措,这时的幽怜奶奶少了几分平日的和蔼慈爱,多了几分凌厉霸道:“别给他吃东西,让他吐个干净!吐完之后再喂两颗红蛇莓。”
“幽怜奶奶,快看看这个少年吧,不像是镇上的孩子,倒是被今天死海之上的战事所伤。”幽怜侧目望去,担架上赫然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浑身缠着绷带,脸上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幽怜意味深长地一笑,命道:“把他抬到沿边没有火烛的帐篷内,我这就过去。”担架上的人一听,忽然哆嗦了一下。
幽怜奶奶迈着轻盈的步子来到少年面前,少年眨巴眨巴仅有的一只右眼天真地望着她,幽怜奶奶问道:“小伙子今年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来到遗门小镇?”
少年亲手放下了缠在头上的绷带,可左眼还是遮着,没错他就是彼沧。彼沧故意压低声音道:“幽怜奶奶,我是彼沧,今年十七岁,家中无父无母,不过现在多了一个为老不尊的’妹妹’,总想给我换上一只侏儒的眼睛,我好不容易逃脱魔掌,您就收留我几天吧。”
幽怜奶奶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了:“原来你没有受伤,在这里装模作样的。”
彼沧天真一笑:“是啊奶奶,您不用担心我。”说着开始扯自己身上的绷带。
“你来到遗门小镇不就是为了你的左眼吗?居然傻到去换一只石像的眼睛!出于对你的同情我才帮你讨来了万雷手般吉的眼睛,你非但不感谢我,反而趁我潜入海底之际偷偷溜走是什么道理?”彼沧一听话头不对,抬起头时伴着微弱光线映入眼帘的哪里还是满脸褶皱的幽怜奶奶,这美到窒息的面容不正是凤羽星尊契阑嘉若!现在的彼沧是真的快要窒息了,却不是被她美得。
彼沧猝不及防一个仰身,重重地摔在地上,捂着屁股喊痛:“好痛好痛……姐姐,哦不,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契阑玩味地笑着,拿着手中的眼睛道:“般吉虽然是个丑陋龌龊的侏儒,可浑身上下却独有那双眼睛还上得了台面,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摆脱眼中非黑即白的世界?要这般辜负本尊的心意。”
彼沧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契阑一声浅笑:“幽怜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她所有的事和她知道的所有事。”
这时一抹光亮渐趋靠近,幽怜奶奶真的来了,她将烛台放在棚顶,又退在契阑的身后:“契阑,洛荻不在了,你还好吗?”契阑嘉若苦笑道:“他不是早在一万年前就不在了吗,又不是今天才没有的。”
“可是…可是如今连神像都支离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