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行首要求之微代替芍药去大理寺丞家演奏的那晚起,她便留在房中学习之前从未触碰过的琵琶。夜晚静谧,大家都已安然睡去。只有楼上的这个房间仍灯火通明,熏香袅袅。红烛泪一滴一滴掉落,木窗半开,断续的琵琶声随着徐徐晚风从屋内飘荡出来。
之微起初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可以一天便能弹出一手曲子来,行首仿佛也并不着急,从最简单的指法教起,渐渐的教她如何看乐谱。这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渐渐显出鱼肚白的颜色。之微已经学了一夜。
行首银菊早就料想到她在乐感方面优于常人,却也没有料到她对于学习琵琶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一个晚上,竟能将乐谱大致弹出。接下来,只需教授她弹习时的一些技巧和精细之处便可。
又接受了一上午的学习,之微实在是乏了,行首便让她去休息几个时辰。之微闭眼微微斜靠在榻上,因为太累了,很快便睡了过去,而手指还是保持着弹奏琵琶时候的姿势。行首在床边注视着她,想着“若是她一直都能受此舞乐的训练,并收为己用,以她的天资,何愁没有筹码重驻京城?”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了之微眉心的红字印记,嘴微微轻笑,缓缓的转动了一下拇指的翡翠指环,又一则计上心头。
天色见晚,晚霞绚丽若火。芍药已经渐好,可却只能斜靠在床边,她心中早了然,自己的病不过是行首使出来的计策罢了。可是转念一想,倒也感慨行首竟真狠的下心,放下泻药使自己遭受腹痛之苦。如今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新人笑旧人哭的光景,心中不免酸楚。可是她知道,除了被利用,并无她法。若是这个小姑娘真能助她们回到京城,她倒也心甘情愿去做这些事。
摇曳的烛光倒映在铜镜中,之微沐浴后端坐在前。
行首仔细的端详着之微的小脸,心中不免感叹,“她果真是五官精致,如画中人般,纯真中却透着一丝慵懒,惹人怜爱。”
不过只是淡淡地上了一层脂粉,之微的脸便如瓷般光滑透亮;再配上用青黛稍稍勾画出远山般清秀的眉形,使清纯中平添了一丝妩媚;取桃花瓣细细研磨所做出的胭脂,浅浅涂在樱桃小嘴的内侧,唇绛一抿,竟像是含了一片花瓣一般,分外惹人怜惜。
之微那乌黑如泉的青丝用一只简单的玉钗挽成一个简单的斜髻。身穿一身淡紫色丁香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正所谓“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弱凝脂气若幽兰。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腰间以青色的丝带系住,显得腰细如风中柳枝,顿显婀娜身段,粉腻酥融娇欲滴,万种风情尽生。
“如此打扮一下,倒也显得清纯可人。你去再熟悉下那乐谱罢,半个时辰后就前往寺丞府上。”行首脸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的抛下一句话给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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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微和行首并排坐在稍显狭窄的马车里,两人皆是无言。之微稍稍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看去。北齐帝都的夜晚亦是繁华喧闹,小孩子手举着花灯相互追逐,小摊上的小贩用洪亮的声音招揽着顾客,再往前去的路逐渐的变得僻静,两旁的宅邸气派非凡,高高的门槛象征着尊贵的地位。大概便是京城的要员所居住的区域。没过多久,马车便在某一地缓缓停下。
之微缓缓走下马车,只见面前是一处华丽异常的府邸,玄黑的府门上悬着金色的门环,连台阶都打滑的像镜子一般光滑,一左一右两个石狮子立于大门两侧甚是气派。抬头一看,匾额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林府”。原来大理寺丞林忠清的府如此气派。
门童前去回了话,果然片刻不到,大门徐徐敞开。还未见人便听其声“真是有失远迎啊银菊行首。”然后便看一个大腹便便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那男子身着浅蓝软缎脚踏丝云靴,一条宽宽的黑色镶金边的腰封正好将突出的肚子遮挡起来,眼睛虽小却目光如炬,从上到下的先将她二人扫视了一遍,可是不变的是,脸上仍堆满了笑容。“真的是盼了好久才能盼到了当时名冠京城的魁首银菊啊,多年未见,现在已经是行首了,可是这风采竟丝毫未变,动人依旧啊。”
行首银菊的脸上早就换上了一抹浅笑,妩媚动人却不轻浮。之微在旁也不仅感叹,虽然行首年龄已快近四十,但是举手投足仍然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