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应声而止，轻纱后的男子没有转过身来，林默淡淡看了一眼，又看拦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侍卫，红唇微抿，拱手道：“打扰。”　　　　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在转过身的瞬间，她勾了勾唇，目标找到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她按原路返回，正从青石路入口走出来，迎面撞上了正找她而来的程嵇，那人紧皱着眉，上来就质问：“你去哪儿了？”　　　　林默径直绕过他：“随便逛逛，你若完事自己回去农庄便是，我与你不是同路。”　　　　她没打算再回去农庄，从腰间取下一块玉珏，朝着二楼雅间的方向走去。　　　　程嵇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闪了闪，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一楼大堂，正在柜台后算账的酒楼掌柜，手里圆珠算盘啪啪作响，打算盘的手法熟练利落，神情沉稳而专注，柜台前突然走近一个人，店小二凑近了把握在手里的玉珏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有位姑娘说有笔生意要找您谈谈，正在二楼三号房喝茶。”　　　　“一位姑娘？”　　　　“是。”　　　　“多大？”　　　　“似是刚过及笄。”　　　　酒楼掌柜手中动作不停，算完了手头的账目才缓缓抬头，看了看那只玉珏，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看向送来玉珏的人。　　　　店小二道：“这位姑娘，掌柜的可以见上一见。”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完就转身，立马又换了一副招待客人的面孔。　　　　历年来想和长福酒楼谈生意的富商权贵不计其数，就凭这一块玉珏，成色虽然不错，但见惯了稀世珍宝的人，是肯定看不上这块玉的。　　　　那女子若不是少不经事，就是自大狂妄。　　　　以往遇上这样的人，店小二都是直接打发走的，但方才那笃定的语气，似是认定了这笔生意他一定会谈，环顾整个大堂，酒楼每时每刻都是客满，唤了人来看着柜台，起身去往楼上雅间。　　　　林默正在饮茶，端正优雅的姿态似是与生俱来，透着一股天然的贵气，她的运气不错，坐了个临近河边的位置，用木板撑起的悬窗，从窗口可以看见河边上来往的人群，楼下的人却看不见窗内人的面容，酒楼周边的一切动静皆可入目，还不会扰了旁人。　　　　看似观景，实则观人。　　　　雅间的竹帘被人掀开，林默收回视线转身，抬眼看向来人。　　　　长福酒楼掌柜，名唤戚风，年过不惑，看似只是而立之年，硬朗的面孔，透着商人特有的精算，和这样的人交易，任何的诡计都能被看穿。　　　　林默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拱手行礼，“戚掌柜。”　　　　戚风掩饰住眼底的惊讶，躬身回礼：“郡主的礼，在下当不起。”　　　　长福酒楼的名气在京城中连皇室都知晓，百官家中宴请，或名门宴会，大多都会请长福酒楼的人去掌厨，是以戚风也是经常出入宫门和各大府门，认识的人自然也多，长公主府的婵钰郡主，他肯定是见过的。　　　　而这张脸，他也肯定认识。　　　　林默一笑：“小女子程锦，虽与婵钰郡主有几分相似，但并非郡主，戚掌柜莫要认错人了，这冒充郡主的罪名，小女子可担当不起。”　　　　戚风微愣：“姑娘见过婵钰郡主？”　　　　林默道：“听说过罢了，似乎总有人将我们认错呢！”　　　　她说话不乏小女儿姿态，脸上却颇显稳重，她就站在那里，背对着身后的悬窗，朴素的装扮挡不住她灼人的风采，一头青丝只用发带绾起，没有任何饰物，脸上不施粉黛，眼含星辰，唇角上扬的弧度，透着几分打趣，她又坐回矮桌旁，示意对面的位置：“戚掌柜请坐。”　　　　他既然到了这里，就必然不会甩手离去，来见这人，也并不是因为她郡主的身份。　　　　她一个女子尚且大方果决，自己却还在畏首畏尾。　　　　戚风警惕渐消，在她对面落座，开门见山道：“听说姑娘今日约见，是为一笔生意与戚某商谈？”　　　　林默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过去：“戚掌柜不妨先看看这个。”　　　　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纸，戚风原本并不作他想，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眼中发亮，他是一个商人，自然明白这上面的方案能取得怎样大的成果。　　　　林默端起那杯茶轻抿一口：“京城世家，皇室权贵，他们最不缺的便是钱银，最在乎的无非是脸面，戚掌柜将酒楼分三层经营，不也是为了能赚取富贵人家的钱财，既然如此，何不把规矩定的更明确一些？”　　　　戚风面露兴致：“愿闻其详。”　　　　“一楼无规定，寻常百姓皆可进酒楼用饭，二楼雅间，以客人喜好布置陈设，琴棋皆可，有选择便会有竞争，设提前预定，收取预定金，而三楼，只限王公贵族，每月限量推出几道新菜，在三楼拍卖，价高者得。”　　　　她说的和纸上写的并无二致，戚风又看了看，沉吟道：“此法虽好，一时可行，却并非长久之计，每月推出新菜，若当月拿不出新的菜式，岂非是自砸招牌？”　　　　“这事不难。”林默又取出一张纸：“这里有未来半年可以推出的新菜的菜谱，以后每个月，我会向酒楼提供新的菜式菜谱，如若害得掌柜的砸了招牌，我任凭您处置。”　　　　那些菜谱都是从系统里调取出来的，不重样地坚持个几十年都不会有问题，至于几十年后，不说这大雍会不会改朝换代，这以拍卖赚钱的方法也失了新意。　　　　戚风看着那份菜谱，跟着菜谱想象着成品出锅，然后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入库，整个人兴奋的双手直颤抖！　　　　再看林默，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并不说什么夸赞之语，转而道：“姑娘说的交易，是要交换什么？”　　　　林默笑道：“我现在很缺钱。”　　　　“你要多少？”　　　　“拍卖所得，我要一成。”　　　　戚风勾唇：“这一成，可不是小数目。”　　　　林默但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这一成不是小数目，起初或许不见成效，但两三个月后，拍卖必然会达到一个极高的数额。　　　　贪官污吏哪个朝代都有，天子脚下也不乏是，一些纨绔子弟整日花天酒地，浪费的钱银不计其数，若知道长福酒楼推出拍卖的方案，肯定有人前来捧场。　　　　不为菜式有多特别有多美味，只为了争一份虚荣，让自己更有面子。　　　　若是遇到一两个死对头竞价，这菜价又会翻上好几倍！　　　　但她负责提供菜谱，拍卖结束，到下个月推出新菜，这以前的菜谱就能列入到长福酒楼的菜单之列，能赚的钱也决计不少，而她只要拍卖的一成，已经很厚道了！　　　　对视片刻，戚风道：“成交。”　　　　林默自始至终云淡风轻，又对戚风行了一礼。　　　　离开之前，戚风问她：“姑娘在这京城可有住处？”　　　　“小女子暂居客栈。”　　　　戚风精神一振：“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在城东还有一处空置的宅院，可借姑娘暂住，一位女子孤身留在京城，住在客栈，也多有不便。”　　　　林默坦然一笑：“既如此，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与戚风道别之后，林默便回去客栈整理东西，路过那条青石路，她又看了眼尽头的那处凉亭，不明意味地勾了勾唇。　　　　互相欣赏，互相算计，一次交谈，互相试探出了很多东西。　　　　长福酒楼来历成迷，各路人马遍查无踪，只能是主角光环使然，戚风身后真正的主子，正是这个世界的男主，骁王公孙穆。　　　　她和婵钰郡主一般无二的脸，纵然是她自己否认，戚风的反应也太过镇定，留她在城东宅院，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探查罢了，而林默初到京城，的确也需要一个住所，也就顺势而为了。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相互利用罢了。　　　　她离开之后，青石路尽头的那处凉亭，轻纱掀开，走出一名男子，玉冠青袍，面如泉中美玉，身形如竹如松，手握一把玉骨折扇，挑起轻纱一角，望着青石路另一头消失的背影。　　　　“如何？”　　　　在他身后有一侍卫，恭声道：“交易戚掌柜应下了，人安置在了城东的宅子里。”　　　　男子抬手以折扇抵住下颚，眉梢微挑，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眼尾泛红，双目瞳孔异色，黑如夜空，蓝似深海，一张温润的脸无端添了几分诡异，他手中握着一块玉珏，正是店小二拿给戚掌柜的那块。　　　　“长公主府的婵钰郡主，让人盯着。”　　　　侍卫立即拱手：“是。”　　　　身影闪身离去，带动轻纱随风飘动，久久不平。　　　　此时的京城某处客栈，林默在客栈外看了看，她来京城便直接去了长福酒楼，哪里暂居什么客栈，忽然想到什么，她微微挑了挑眉，进去客栈定了一间房之后，正准备去往城东，突然眉头一皱，顿住脚转身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