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公社外,一望无垠的麦田里,人们全都撸起了袖子,飞快的挥动着镰刀,嘴里唱着东方明,在金色的麦海中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麦浪,留在大家身后的是一个挨着一个的麦个儿,静静的站在那里,那壮观的场面看得人心里兴奋极了。 川广文坐在田坎上,嘴里叼着旱烟袋,狠狠的吸了几口感慨道:“哎!又是一个丰收年呐!” “可不是嘛!今年你家又能多分几石粮啦。” 那人刚把话茬接过去,一看川广文的脸上似乎有些不悦,才想起川家虽然劳力众多,但是一个月前川广文的二儿子,才刚刚因为一场泥石流灾害丢了命,便忙尴尬的一笑,就起身离开了。 然而旁人不知道的是,川广文心里不痛快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个。 川广文有五个儿子,丢一个也就丢了,何况那是老天爷叫去的,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这二儿子死后,留下了两个吃闲饭的不说,现在二儿媳妇罗聪玉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想着老三川云钢和老四川云东早就已经成年了,可到现在都还没成个家,川广文的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川广文正琢磨着怎么办,突然远远的看到老婆蓝金花,在村口向他这儿边招手边喊道:“生了!老二媳妇快生了!”。 看着也快收工了,川广文忙给队长打了声招呼就往家里跑。回家一看,接生婆是里里外外忙的满头大汗,都天黑了还没生。他便坐在堂屋里又开始一口旱烟一声嘀咕,“这又不是头一胎地,咋能这么难搞?” 接生婆也在抱怨,“是啊!我老婆子干这一行都二三十年了,从没见过这第五胎比第一胎还难缠的!” 经过接生婆和产妇的艰苦奋斗,几个小时后孩子终于生了。 听到屋内哇的一声啼哭后,蓝金花赶忙从屋外端起她刚备好的一盆热水就冲进了屋,水盆往地上一放上前就问:“妹子,是个啥?带把儿不?” 刘桂花知道这川家老二先前已经有了四个闺女,老大川晓雪现在都八岁了,但是后面那三个水灵灵的娃当时刚生下来就被蓝金花直接扔到了野狼坡喂了狼,她的心就是一怔, “你自个儿瞧吧。” 蓝金花接过一看,我滴妈!这个不仅是个女娃,而且看她这满脸的红色胎记,那丑样儿!她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字,扔! 那女婴一看这老虔婆满脸的杀气,小心脏扑通一下就是一紧,眉头紧蹙,狠狠的攥起了两个小拳头。 蓝金花抱起女婴就往屋外走,也不管身后的罗聪玉怎样声嘶力竭的求她,出了门就对着一旁的老大川云宝大声命令道:“宝儿!快去拿你的背笼来,把这吃闲饭的给我扔到后山的野狼坡去!” 川云宝楞都没楞一下,反正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干的不是第一次,忙应了声,将女婴放入背笼后,背起背笼就出了屋。 老大媳妇聂翠花和老五媳妇王丫头,都正在一旁嗑瓜子,她们就怕罗聪玉这次给生个男娃,家里留下罗聪玉母子俩吃闲饭不说,后面还跟着一个要饭的,不过现在听了这话全都放心了。 两人对视了眼,笑了下就都起身离开了堂屋。 回屋的路上,王丫头悄悄的往聂翠花跟前一凑,抬手对着聂翠花就举起了大拇指,“大嫂,还是你厉害。” 想起当年自己头一胎就给川家添了两个孙子,当时就把川广文乐的给俩双胞胎分别取名川晓金和川晓银,直到现在她在家中的领导地位都没人撼动过分毫,聂翠花就颇为自豪的一笑,“想学不?” 王丫头是年前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对这些事可从没研究过,一想这罗聪玉的下场,自己这肚子到现在还没个信儿,就歪着脖子想了下,忙回道:“想学。” “那就拿你的票来换。” 堂屋内,蓝金花见川广文不停的在屋内晃悠着,心里就很烦。她和川广文原本就指望着罗聪玉这次能生个儿子,就算是老二死了也有个种在,可是现在全都是吃闲饭的不说,还是个赔钱货。 “他爹,你说这事儿咋办?” “还能咋办!我川家就没有吃闲饭的人,等开了年儿让她自己过!” 川广文原本是有些不忍心的,可是如今儿子死了不说,还连个香火都没有,就直接把心一横,把蓝金花要赶走罗聪玉母女的提议就改成了分家。 因为川老二死后,蓝金花一直认为罗聪玉有克夫的命,加上近十年来都没有生下一个男娃,这让她对罗聪玉更加愤恨。 虽说没能让罗聪玉净身出户,但一想分家也好,尽管要舍去两间瓦房和几分自留地,但她一想这样她正好能够天天看着罗聪玉,拿着那半个工分如何养活自己和两个赔钱货,这心里就觉得忒过瘾。 “干嘛要等到过年呢?我觉得现在就应该把这个家分咾,免得月子里她上不了工不说,还要人供着她,这不是浪费粮食吗?” “家是一定要分的,但是不能让旁人说咱家的不是才对。” 蓝金花知道老头子是个爱面子的人,又一想老头子这话外之音就是:在这几个月里她们可以在背地里可劲儿的整治罗聪玉,不仅要让旁人知道川家是对的,而且还要让罗聪玉自己提出分家这事,以免旁人说她川家太狠心,将来老三和老四更不好找媳妇。 蓝金花想着会心一笑,刚要提起一旁的水壶给川广文添满茶缸里的水,就看到老大川云宝失魂落魄的从院外走来。老两口全都一怔,忙上前刚要问是怎么回事,还没开口川老大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门口的石板上,苍白的脸颊冷汗淋漓,全身瑟瑟发抖。 更让两人想不通的是,川老大背笼里的那个女婴不仅还在,而且看到她们后,还咬着自己的手指对着她们发出了挑衅般的咯咯的笑声,蓝金花更恼了,“我不是让你把这赔钱货给扔到野狼坡去喂狼吗?咋又给我背回来了?你这是要存心气死我是不?!” 川老大忙解释道:“妈啊!不,不是我把她背回来的啊。而是我把她扔了之后,我都回到村口了,突然发现她在背笼里笑。我怕自己先前弄错了,就又回去扔了一次,这次确定把她扔掉了之后,我都快回家了,又发现她在我背笼里笑。我,我是真的没办法啊,我……” 娘的!这也太邪乎了。 老两口一听,这老大咋像是在给她们讲鬼故事。 老头子虽说正在犹豫,可蓝金花就不信这个邪了,她想着川老大肯定是半路上遇到了狼,吓得跑回来后怕被责备撒了谎。这要是她半路上遇到狼了就正好,直接把这赔钱货扔到那儿当场喂狼,自己还省得再跑路。 蓝金花越想越觉得老大简直太笨,她上前就把川云宝背上的背笼卸下来自己背上,“宝儿,你回家歇着,娘亲自去。” 回屋后川广文让川云宝把整个事情经过又给他细心的讲了一遍,见川云宝并不像是在撒谎,加上蓝金花走后,到半夜了都还没回来,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些诡异,就忙叫上几个儿子,各自扛着锄头或是铁锹,打着火把前去寻找蓝金花。 一行人匆匆走到后山的山神庙,才看到蓝金花正被七八只野狼围在山神庙门口的拐角处,坐在地上惊恐万分的左右舞动着火把,由于狼怕火光,她才暂时保住了命。 川广文等赶跑了狼群,全都跑到蓝金花跟前,见那女婴正坐在背笼里的破布条上,欢快的拍着肉乎乎的两只小爪子笑的更开心了,尤其是那老成鄙夷的目光,看的所有人都内心一颤。 见蓝金花全身软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依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喘气,川云宝关心的道,“娘,要不我背你回家吧。” “不用,让我坐在这儿歇会儿自己回去。”,蓝金花说着把屁股向前挪了挪,将不小心被她漏掉的一小块湿地连忙压住。 川云宝等突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几人都对视了眼,这…… 正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时,老四川云东发现了女婴脸上的胎记,“爹!我,我看她脸上的这些红印……怎么像是文字?” 老四川云东和老五川云西下午回家的最迟,对女人生孩子这事也从不好奇,而且兄弟几个就他俩读过几年书。 川广文把脸一黑,“越说越玄了,就你识的几个字?显摆你!” “爹,我,我真不是胡说。” 一个胎记怎么能是文字?这事一下子也勾起了川云西的好奇心,他忙凑上前去一看,“爹!还真像是几个字。” “啥字?” “是……是川晓琳!” 终于遇到了一个识字的主,川晓琳把脸一冷:我可是这青木山山脉,玉帝钦命的新山神,没想到才刚刚上任就差点被你们这些文盲匹夫害死!简直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