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伴着最后一道沉沉雷鸣暴雨瞬间倾盆而至。
白日里还未散尽的暑意连同乌云带来的闷热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不仅没有让人喘不过气反倒让人心头发凉再说不出半个字。
不过凌怀古本就是说不出话的。
是以在听了凌夜的话后,他就还是那么看着她,连眼神都没变上一变,好似她所谓的一刀两断在他看来什么也不是。
此刻的他看起来,竟比凌夜还要更加平静。
平静得让围观众人都觉得诡异。
有人不禁就想,怎么能有这样的父亲呢?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再不喜这个女儿,也没必要亲手害她吧?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
也有人没忍住小声道:“他是不是闭情了?”
闭情
闭情者,断情绝爱无心无情。
旁人仔细一想,还真有可能。若没闭情,害这个女儿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另一个女儿都见死不救?
这样想着再去看那位新尊就见她面无表情地掂了掂手里的刀忽而抬手却不是朝才一刀两断的凌怀古斩去而是刀锋一转又快又狠地劈向了凌夕!
好容易才停了哭泣的凌夕顿时一僵。
不是正和父亲翻脸吗,这突然要杀她是什么意思?
凌夕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只得狼狈地贴地一滚。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下来,泥泞遍体,凌夕痛得几乎要倒过气去。然看着那紧随她过来的断骨,凌厉的刀风几乎要隔着空气把她劈成两半,电光火石间,她陡然想起什么,急急喊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是谁偷袭你娘了!”
果然,话音刚落,那刀立即险险一停。
当是时,也不用凌夜追问,凌夕主动说道:“是父亲指使的!那个人我没见过,只知道是得了父亲首肯,那个人才进了你娘闭关的地方,把你娘害死了。”又说,“我当时,我当时就在外面看着。”
从那个人进入夜言闭关之所开始,到夜言流血身亡,她一直都在外面看着,看得清清楚楚,没错过半点细节。
所以她很确信她说的没有半点隐瞒。
这回应该足够了吧?
凌夕惶惶然地心想,她真的已经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凌夜会和之前一样,继续放她一马吧?
她说的这些都太隐秘,是不管凌夜怎么查,只要撬不开她的嘴,凌夜就都无论如何也查不到的。毕竟当年那件事,在场的只有那个人和她,就他们两个人而已。而那个人自那天后就失踪了,她到现在也没再见过。
所以,在不能从别人身上查到有用的东西的时候,凌夜再想知道什么事,就只能留下她的命。
凌夕这么想着,莫名有了点力气,脊背也慢慢挺直了。
岂料凌夜听后并不说话,只沉默瞬息,须臾手指一动,断骨登时一晃,竟再度向凌夕劈去。
这一次,速度快若闪电,凌夕连躲都来不及躲!
她登时倒抽一大口气,整张脸都扭曲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兜头浇下,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那被冲刷得寒芒熠熠的刀锋,锋锐得连雨水都要断流。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在这刹那间传遍全身,凌夕下意识地闭上眼,青白嘴唇半张半合,有什么句子脱口而出,可她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她胡乱说完后,那刀再次停了下来
贴着她的额头停的。
然后就听凌夜问:“你说的是真的?”
难以言喻的后怕充斥着头脑,凌夕不敢睁眼,也不敢点头,只能赌咒发誓道:“真的,真的。我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话刚说完,“轰隆”一声,一道粗硕的雷霆毫无预兆地降临,正正落在离她们不远的湖水之中,把沉在湖底的异兽尸体劈得焦黑不已。
凌夕被湖里的动静吓了一跳,当即浑身一个哆嗦,立马睁眼。
就见断骨还停在自己额前,明明是吹毛立断的锐器,又紧贴着她的皮肤,却没伤到她分毫。她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挪,见断骨停在原处没动,她便连滚带爬地挪出好大一段,几乎要挪得看不清凌夜的表情了,才堪堪停下。
然而这样的距离,还是不能让她产生些微的安全感。
她只好努力回想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可否再从凌夜刀下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可不管怎么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好似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凌夜心生茫然。
她说了什么,怎么她就不记得了?万一凌夜再问她第二遍,她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再看凌夜,她不知何时变成两只手抱着郁欠欠,神色冷静依旧,气息也没变。
然而,除郁欠欠外,无人知晓她连双手都在细细地发着抖,显见凌夕那话带给她的震动不小。
沉默片刻,她终于开口。
“我的父亲,让人害死了我的母亲,又亲眼看着别人给我下毒,默许继母和妹妹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