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赤凰山最为边境之处到云中岛这之间的距离纵是以凌夜和郁九歌的脚程也须得走上一天一夜。
换作凌怀古自己的话昼夜不停地赶路怕是一个月也到不了。
云中岛地处极北气候极寒非修者难以承受。不过也正是这种终日寒冷冰封的地界,才能有常年不散的最为澄净的云海同样的,也才能有位于云海之上的浮空岛屿
一座完全由冰雪铸造而成的岛屿。
世人皆传云中岛不是仙境却胜似仙境但凡去了就要被那儿的景色吸引,从而乐不思蜀,再不想走了。
眼下才出民宅没多久离那仙境似的邪尊老家还远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山道上赫然有道修长的身影静静立着,瞧着已来了许久,正在等人的样子。
离得近了方才发现那身影灰扑扑的衣服灰扑扑的剑鞘独一双望过来的眼睛粲然如星极具风采竟是本该呆在金玉宫里的沈十道。
自玉关洞天一别后,未料会在这里遇到他,郁九歌对生人向来寡言少语,自收回目光不作理会,凌夜则主动同他打了个招呼:“沈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看出他是刻意等在这里,左右白云酒就在云中海,哪儿也去不了,凌夜不急着赶路,便在他近处停下了,说道:“你找我?”
沈十道先向郁九歌拱手,算是见礼,而后点头:“有话想和姑娘说。”
因有凌怀古在,凌夜便和他走到一旁。
两人布了屏障,保管连郁九歌都没法探听,沈十道这才低声说道:“姑娘近来都在赤凰山,可听说了金玉宫里的消息?”
凌夜摇头:“没有。”
她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凰族,凰族人不是在忙活七界的事,就是在要去忙活七界的事的路上,谁有那个空闲去探听隔壁诸事?反正再大也大不过她这个持有神物的新尊。
那自然,身边没有任何消息来源,凌夜即使想知道金玉宫里发生的事,也是有心无力。
沈十道便道:“那日姑娘走后,沈家与凌家都来人了。”
凌夜道:“哦?”
沈十道没看她,只兀自垂眸,继续低声道:“沈家没说什么,只带尸体走了。倒是凌家想找你。”
凌夜问:“找我做什么,想让我把凌怀古还回去?”
沈十道颔首:“凌家人说,家不可一日无主,你不还人也行,只要你回去当家主,过去一切既往不咎。”
听了这话,凌夜没忍住,笑了。
并非那种得意得逞,乃至是落井下石的笑。她眉梢眼角皆透出一股讽刺,仿佛听到什么天下奇闻似的,反问道:“过去一切既往不咎?他们真说这么好听?”
沈十道没说话,却终于抬眼看她。
沉默即默认,凌夜当即又笑又叹:“也真是难为他们。”
家里唯二的两个姑娘死了一个,走了一个,家主还被顺带掳走,整个凌家余下还能主事的,算来算去,只夫人沈微的身份最为合适。
可到底是一介女流,修为不行,又丢了丈夫没了女儿,脊梁骨和命根子都没了,正是最为哭天抢地之时,凌家人脑袋被夹了才会奉她暂代家主。
思来想去,竟真的只剩才晋为新尊的凌夜最能当家主。
可他们哪来的自信,居然敢放话让她回去继承凌家?
就不怕她回去后,提刀把他们全宰了?
凌夜思来想去,也无法理解那群人的想法,只好按下不提,问沈十道:“你特意来这等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沈十道“嗯”了声,回道:“我没法与姑娘传信,只好出此下策。”
又或者是,他原想着沈家亏欠她,她却只杀了沈千远一个,连他都没动,这已经是足够仁慈了,他绝不能得寸进尺,而要想办法偿还她。
总有些东西,不是拿命就可以填补的。
何况她还是至尊。
她这么个身份地位,那些东西,早不能拿寻常人的方式来对待。
沈十道不比凌家那群自视甚高之人,以为有血脉上的维系,就可以视深海血仇于无物,然后信心满满、得意洋洋地等她回来。早在她杀沈千远时,他就有预感,她从今往后怕是不会再回金玉宫。
她不回去,那就只能出金玉宫来寻她。
他都打算好了,凭他那点微薄之力,自是没法帮她去夺最后两样神物。可他有他的门路,能帮她探听神物下落,比她一个人打探要强。不料走到途中,听闻凌新尊身边少了个小孩,多了个男人,想起玉关湖那夜,他默默打消了计划,只在这里等着,把他觉得应该告诉她的消息说给她听。
凌家人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