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皇帝亲自坐镇广宁左屯卫和中屯卫的卫所衙门，对于工作也没有一丝帮助，种子贷款业务仍旧不开张。这改革事业如此惨淡，两个卫所衙门里，上上下下的大官小吏，走路都是憋着一口气小步快走悄无声息的，生怕触了煤宗的霉头，被迁怒下来可不好办。如今虽然已是萌顺过渡时期，不过这煤宗仍然是官方的皇帝，帝国名义上的一把手，而且根据摄政王的安排，这辽西走廊地区，以后只怕会变成煤宗的封地，煤宗成为字面意义上的土皇帝了。拿捏自己几个阿猫阿狗一般的小小官吏，还不是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天晚上，煤宗找来王承恩，做好了第二天的安排：一是招点熟人来扮演托儿，那日田野调查里，吃了他们窝窝头那个高姓的人家好像不错。二是联系好报纸作坊，提前做好通稿，明日第一笔种子贷款业务办理完成之后，立马将时间地点人物填了空，有条件地话，最好再配上一张附图，雕版套色印刷，印上他个千八百份，传遍全城和辖区内的村庄聚落，甚至一路向南传到山海关去。三是放出风去，这锦州城内的左屯卫和中屯卫，每个屯卫分配的种子贷款额度只有五千两，先到先得，晚了就不好意思了，等明年吧。

侍立一旁的王承恩被惊得目瞪口呆，属于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儿了。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这些手段也不曾用过，只是在那些混过市井的干儿子干孙子小太监的口中，东鳞西爪不成系统地听到过，处江湖之远有那么一些略显下作的琢磨人心的手段。这居庙堂之高的皇帝，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揣摩人心的手段？

自从京师城破，皇帝颠沛流离东狩至关外，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啊？天知道他的精神世界里形成了了多大的创伤？皇帝这一段时日的变化，可谓是脱胎换骨，真是成长得令人心疼啊！

第二天清早，御马监的内官顾不上吃早饭，便赶去高家庄去寻找高老五来当托儿了。抵达老高家的时候，被家里的王三娘告知，巧了不是，人已经走了许久了。这个时候，高老五仨人其实已经在左屯卫衙门外侯了许久了。

户房吏员老孙，负责办理种子贷款的专人。昨日清闲了整整一天之后，今日终于迎来了第一位办事群众——这也是锦州城乃至整个辽西地区的第一位办事群众。

“请坐请坐，诸位都先请坐！几位是来办理种子贷款的么？”办事窗口内的老孙脸上堆笑招呼道，再次让高老五他们受宠若惊：啊？来衙门里办事儿，还有座位能坐下？这真是我等升斗小民可以坐的吗？瞅了瞅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老孙还是笑眯眯的，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老高和大舅子互相看了看，然后战战兢兢地坐了小半拉屁股。

高老五搓了搓手，略显局促地答道：“正是。呃——是我这大舅哥来办理种子贷款，我这小儿识字，便一同叫来帮忙认个字儿！呵呵！”

应煤宗皇帝的圣喻和具体指导，户房的格局进行了调整，改成了这样：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柜台，约莫到人的胯骨高度，办事吏员老孙坐在柜台的内侧，柜台的外侧摆放了几把圆凳，供办事群众坐下。

老孙年纪不小，快要退休了，于是带了一个徒弟小杨来准备顶岗——也是同侪老杨家的一个侄子。招呼高老五等仨人落座的同时，确认了来人确实是要办理种子贷款业务的，老孙抽空扭头小声吩咐道，“小杨，去通知一下驻守在咱们左屯卫的那位小公公，就说第一位来办理种子贷款的百姓来啦！”

这是王承恩的布置。了解到皇帝如此看重种子贷款这项改革工作之后，王承恩觉得有自己必要了解这项工作的开展情况的第一手消息，于是在两个卫所衙门里，各临时派驻了一个小太监，注意观察随时通报，尤其是这天字第一号的贷款办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