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苏沫印象里的顾翊则还是很清冷的。虽然她偶尔也看过他温暖的、不同的那一面。　　所以也会因为这样，造成了一种错觉，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看过顾翊则不同的那一面的错觉。　　却忘了，其实顾翊则从未说过对她有什么不同啊。　　　　就好像眼前，顾翊则看着华子妍的眼神，似乎也很温暖。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诶？今天十号，好像高考结束了，你那个小妹妹……啊……那什么……？”因为离得近，能听到华子妍说的话。　　谈苏沫屏住了呼吸，华子妍说的那个小妹妹是指她么……　　“怎么？”顾翊则反问。　　华子妍笑道，“高考结束呐～以前我们老师还说过，高考是人生一个重要又有纪念价值的坎，考完了就表示成人了～”　　顾翊则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华子妍，似乎在想着什么。可他的眼神温柔地好像能融化一切。　　谈苏沫耳边还有赵萌萌的解说，“帅哥的眼神好温柔诶～这里面装的是对女神的满满的爱意吧？”　　谈苏沫想让赵萌萌不要再开口说话了。可是……赵萌萌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越看越觉得扎心。　　于是就拉了拉赵萌萌，“我们还是走吧……”　　还是想当个缩头乌龟，自欺欺人逃避。　　赵萌萌一声低低的惊呼，反拉过她扯着她胳膊，压抑着声音，“你看你看！！！”　　谈苏沫原本都已经转身了，被这么一喊，又回过头去。　　只见华子妍稍微靠近顾翊则，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声音太小，她们听不见。　　可是却听到了顾翊则的话，“我喜欢你。”　　“我的天哪……”赵萌萌捂住了嘴，似乎自己撞破了什么大秘密。　　谈苏沫这次是真的不敢在原地呆下去了，拖着赵萌萌就走，也不管赵萌萌不断交替重复的“我的妈呀”和“我的天哪”。　　自然也没有听到华子妍那句，“嗯……好像太简单直接了，不太适合表白。”　　　　***　　谈苏沫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很执着的人。　　学乐器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也是这样。　　弹琴一不小心就已经弹了那么多年，喜欢那个人……也一不小心喜欢了很多年。　　余幼薇那个时候也常常调侃她，“你喜欢顾翊则，他知道吗？”　　谈苏沫摇摇头，“不知道。”　　生怕这句话说的不够清楚，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吧？”　　她也不擅长去表达自己的情感。　　“啧啧啧……”余幼薇摇头叹息，“青春期的少女啊～就是很容易陷入这种感情里呐～”　　谈苏沫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不是青春期才喜欢他的。我从十岁就喜欢他了，一直到现在。”　　“？？？”余幼薇简直是目瞪口呆加黑人问号脸，“少女你挺早熟啊？你十岁时候就懂什么叫喜欢了？”　　谈苏沫仔细想了想，不知道自己解释的余幼薇能不能理解，“其实十岁的时候的确不懂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想一直跟在他身后，想和他说话，能看到他就很开心。后来想想……其实这种心理就是因为喜欢吧？”　　只是……可能那时的喜欢和现在的喜欢有一点不同。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喜欢啊。　　所以说，她从十岁就喜欢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倒一直宁愿是十岁时候那种简简单单的喜欢，只要和他并排站着都能开心得不得了。　　而后来，喜欢里就掺杂了太多太多其他的情感，会忧虑，会患得患失，会心酸。　　可是，无论是哪种意义上的喜欢，都已经变成了习惯。就像融入血液里的细胞，已经流淌在她体内了。　　　　“那除了喜欢顾翊则呢？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试着……找个别人谈恋爱试试？”余幼薇仍然体会不了谈苏沫的心情，这种痴情的戏码她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现实里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专情的人，“说不定……你换个人喜欢，就会发现，顾翊则也并不算什么嘛。”　　谈苏沫认真想了想，又摇摇头，“没有吧……”　　好像这些年真的只学会了“喜欢他”这一件事。　　其实偶尔她看到别的好看的男孩子，也会花痴那么一瞬；但也仅仅限于那一瞬而已。过后心里又会归于平静。　　已经有顾翊则的存在了——怎么还可能去喜欢别人呢？　　顾翊则就好像是她情感道路上的一道坎，是滞碍；越不过、躲不开。　　他的存在仿佛是为了告诉她：有的人是躲不开的，也不是他自己要阻碍着你，所以偏偏又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青春期的时候，也会幻想着，将来或许可以和顾翊则在一起，就像从前和他肩并着肩走过铺满梧桐叶的街道一样，只不过时间变成了一辈子。　　可是后来，她又觉得似乎是不可能了。又会自暴自弃地觉得，其实喜欢一个人跟不跟他在一起也不重要了。　　暗恋原本就是一个人的悲欢离合。　　他不必知道。　　……　　　　*　　再次遇到华子妍这件事，谈苏沫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在回忆里一直踯躅不前的人是她，在情感里一直徘徊的人也是她。　　可顾翊则呢，未必会像她一样吧。　　他也许早已经大步向前了。　　　　**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的谈苏沫，在回到席间的时候再看到顾翊则时，之前那些紧张也好忐忑也好通通都被一种沉重的情绪掩盖住了。　　顾翊则见她回来了，看了她一眼放了心，就又继续和旁边的校友聊天了。　　谈苏沫随手抓起陆晓冰面前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诶？”陆晓冰注意到了疑问了一声。　　然而谈苏沫已经把那杯红酒举起来了。　　不是说不能喝么……怎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变了……？陆晓冰伸手阻拦抓了个空，只能去喊另一个人，“顾翊则？”　　等到顾翊则回过头的时候，谈苏沫一杯红酒就快下肚了。　　他试着去抓她的手腕，被轻巧的避开。　　“好酒量……”陆晓冰目瞪口呆，更让她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秒谈苏沫径直头往前靠在了桌子上。　　发出一声轻微的“砰”。　　谈苏沫脑子里还在迷迷糊糊想着，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用去想了。一会儿奶奶会带她回家的。　　然后就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就这么靠在桌沿边，不吵也不闹，一动不动。　　她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都很安静乖巧。也不需要别人操心，不管是学习还是练琴。到了时间，自己就搬着小板凳坐过去了。　　有时候遇上了不开心的事，或是受了委屈，也不会大喊大叫出来，仍然是安安静静地坐在琴凳上，顶多弹一段快板，借着弹琴抒发一下委屈。　　她是所有同学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乖巧又懂事。　　可是她自己知道，她这么做是因为她只有爷爷奶奶，她明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所以有什么事只放在心里，不想让他们担心。　　后来，她又只剩奶奶了。　　时间长了，有时候沉默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　　陆晓冰拍了拍闭着眼的谈苏沫，确认她是真的没意识了之后转向顾翊则，“她是不是一杯就倒啊……”　　之前谈苏沫说自己不能喝酒，她以为是她酒精过敏之类，没想到……度数这么低的红酒，喝了小半杯就成这样了。　　“你让她喝酒了？”顾翊则问道。　　“怎么可能！”陆晓冰举双手表示无辜，“你都说了她不喝酒，我怎么会让她喝？她刚刚回来就很反常，拦都拦不住啊……”　　顾翊则望着谈苏沫，明明是醉了的人可还是从她闭着的眼角那里看出了一抹……落寞？他皱了皱眉头，神情不郁。　　“她是不是刚才出门遇到了什么刺激？”陆晓冰摸了摸鼻子小声推测。　　仔细想了想，DL会馆是会员制的，来这里吃饭的人并不多，且来的人都是有些关系的，谈苏沫能遇到什么刺激？　　隔着屏风，那边谈奶奶还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　　“要不……你带着她和温教授先走吧？反正这里也快结束了。”陆晓冰建议道。　　顾翊则想了想，“也好。”　　只是……他揉了揉眉心，也有些头疼，怎么和谈奶奶解释也是个问题啊。好好的人，吃完饭就成这个样子了……　　很显然，陆晓冰也有点心虚，怪自己没有拦得住谈苏沫，这会儿也很殷勤要去扶谈苏沫，“我来我来，我们沫沫毕竟是女孩子，我来就好。”　　完全忘记了……一会儿顾翊则开车带她们回家之后，她陆晓冰也不会跟着，还是要顾翊则扶着回去。　　谈奶奶对于谈苏沫的状况也有些意外，但也没询问太多，只是拍了拍陆晓冰示意没关系，就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