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时，两个身影来到护卫休息的寝室。

两人一黑一红。红衣少女立刻将自己的身体缩小，跳到玄衣青年的手掌上。她神情疲倦，打了个呵欠，直接睡着了。

使用这么多法术对她来说也是负担。男子摸摸她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柔软的被褥上。

旁边依旧是那些壮汉雷鸣般的鼾声，苏子烨莫名地觉得有几分亲切。也许他们都是些普通人，但是此处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刀锋血雨，没有正派邪门，他们只是单纯为了养家的普通人罢了。

不像修仙的道士，尽管神通广大，实际不知哪日命丧黄泉。

苏子烨自从走上这条路后，他没有一日感觉到踏实，总是有种漂泊四海，身似浮萍的感觉。即使待在明心宗，也感觉到生活即将被毁灭的恐惧。

在漠岚的秋天，空气依旧湿润，根本没有半分干燥的感觉，那股黏糊糊的感觉让人不好受，苏子烨躺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储物戒指里自己想要的东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问红槐儿关于那个沈貘的事情，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没有用，槐儿什么也不记得了，除了摇头就是摇头。

经过两天的时间，商船终于来到了墨水河西，这是苏子烨见过最浑浊的河了，它不像碧水河那样清澈见底，也不像螺河那样勃勃生机，黑的让人心慌，就像墨水流淌，里面没有一丝生灵的气息，毫无生机。

捞上一把河水，手掌心就灼烧般的疼痛，看来这河水还有一定的腐蚀性。

要去灵界，就是凡人所说的冥界，就必须经过这条河流，所以苏子烨即使考虑到其中凶险，也必须前往。

但是说墨水河没有生命也是不对的，有两三只上半身是美人，下半身是鱼尾的生灵坐在礁石上，巧笑嫣然，美目盼兮，肤如凝脂，手胜柔荑。她们半个身子沉浸在墨水河水，迎着清冷如水的月光清唱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有的时候苏子烨看见她们，惊讶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竟有如此美的画面。

说是很美，但是就像带刺的玫瑰般，美中藏着危险，有些商船就是因为受了这些歌声的蛊惑，迷失了方向，沉没在墨水河里。

就像商队行驶之际，那些生灵像是被惊到了，跳下水来，那悠远婉转、清亮悦耳的歌声还飘动在冰凉的空气中。

“归魂归兮，梦将已矣。“

“归魂去兮，奈何君矣。“

苏子烨听别人说，那是靠近黄泉路的渡河上摆渡人唱的歌曲，它由一片纸人做成，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撑着船来到每一个迷失方向、走到冥界的孤魂面前，指引归去的路。

那美妙悲戚的歌声，像是劝诫孤魂别再留恋尘世，早早归去的道理。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这是护卫站岗的时间，红槐儿觉得太无聊了，便一个人跑出来，站在船栏上看着那流动漆黑的河水，听着那悲伤哀苦的歌声，听着听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流下了眼泪。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啊……

鬼的眼泪都是由魂血凝成的，鬼本身没有肉体，自然没有腺体分泌的眼泪。所以只见那鲜红的血落在她的眼角处，就似点了颗朱砂痣。

“小家伙，你在哭什么？“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清清冷冷的，却带着温度。只见一只温暖厚实的手掌摸上了她的头，揉乱了她的头发，红槐儿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认真地看着她，虽然这相貌是不熟悉的，但是那灵魂却是她今生的归宿。

她本来就是个流离的孤魂，面前这个人带她去所谓的轮回，她不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她也记不清别人跟她说轮回的美好，她只知道面前这个人的温暖是真的、可触的、属于她的。

从她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是看见洞窟无穷无尽的黑暗，感受无穷无尽的冰冷，体会无穷无尽的孤独。

只有面前这个人肯收留她，对她看大千世界的好与坏，美与恶。

“烨，我不想去轮回了。“红槐儿抓住男子衣袖，轻声说道。

男子蹲下身子看着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红槐儿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不放过对方表情的一丝变化，“不知道，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