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师将目光转回莫修的脸上,用一种几近逼问犯人的眼神瞪着他,疯狂地大喊道:“那算什么?!什么过去,什么曾经,我只要现在!”
“而祂早就死去了,你们到底又在追随些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被几千年前的身份束缚至今?!”
南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如梦初醒般轻笑一声,似乎释然了:“也罢,反正你一直都这样,向着外人,我早就习惯了。哪怕是分开之前,也是这样……”
过去那些不愉快的经历莫修并不打算否认,他从心底深知自己有愧于莫清,逃避也只能加重这种负罪感而已。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或许自己仍可以在日后漫长岁月里慢慢弥补,但是现在,两人已经完全决裂了,如果有和好的可能的话……
“我们是神使,至少我还是……”莫修咬了咬唇,果然还是拒绝说出那种话,而最后的解释之词也没有什么劝说的意味,在南师看来,也只能是开脱吧。
似乎自己也意识到这种话根本没用,莫修话一出口,便改口了:“……你还是放不下。”
可他说完又后悔了,只觉得这言辞可笑,连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意义何在。
“我如何能放下?”南师反而质问道,“我又不是你这般无情无义的人。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但我不能。”
闻言,莫修想起多年前的场景,仿佛有寒风渗入衣物之内般打了个寒战。厌恶之致的那件事他已经极力避免想起,然而盘绕心底的阴霾常在,只是一直缺少契机让他去看而已。
现在,契机来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露出难以察觉的笑容的南师莫清,那个绝对了解他的人。
“不,别再说了……”莫修紧握着双拳,呼吸也不再平稳,但依旧一字一句地说,“那不是我能决定的。”
眼神飘忽不定,目光中的坚定早就没了。南师轻哼一声,看着莫修痛苦的样子似乎很愉快,就像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处刑一般。
“明明你才是放不下的那个。”南师转过身,朝废墟里的“申”走去。
南师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悬空放在“申”的胸口上,道:“我的好哥哥,你不是自诩守护者吗?可到最后,不还是谁都救不了吗?那些凡人,那个女孩,以及被天命胁迫的人。”
说着,南师猛一抬手,那些刺进“申”身体里的铜针系数窜了出来,向下滴着血珠。他放下手,铜针也随之坠落,发出一阵脆响。
“对,我们是神使,但神使不是神。”所有笑意悉数散去,南师直视着莫修的双眼,如此宣告。
莫修依旧是低着头,脸上的阴影愈发浓重,他把冰凉的左手撑在额上,试图让自己不要被这些话迷惑了,但似乎没什么用。
“不对,那只是一场意外。”莫修低声否定着,但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意外?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些吗?”
莫修依旧是撑着额头,指尖稍用了些力,指甲便陷进头皮之中,痛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抬头放下手,深呼吸后正色道:“她的生死我无法决定,是那些人做的。”
“真是个不错的回答。”南师抱起臂,依旧是轻笑着,有些轻蔑的赞赏,“但你别忘了,把她引向死亡的,是我们。”
南师并起两根手指,朝“申”轻轻一划,风便将后者托了起来。
“莫修,你才是那个该醒醒的人。”
莫修皱了皱眉,让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
“神使无权干涉既定的命运。”莫修默默地说着,如同教徒在神像前祈祷念词一般。
“是么?”南师冷笑一声,轻轻抬手,周围的影子潮水般涌上来,把他和“申”团团裹住,拖着他们向下沉没,“效劳于天命而又妄图违抗天命,你不该跟他们是一路人。”
话音刚落,他们便彻底遁入黑影之中了。潮水般的影子慢慢褪去,不出一息,四周便恢复了一片死寂。
望着重新贴到地上的影子,莫修愣住了,刚刚的一切宛如一场梦。他反复回想着南师最后一句话,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忽然觉得很累。他瘫坐在地上,凝望看自己的手掌,又忽然捂住了脸。一瞬间,他有些想哭,便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不知呆坐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却迟迟没有鸡鸣。一阵冷风夹来着血腥味卷过,让莫修清醒过来。他望向路对面的房屋,忽然想起还有人需要自己,便站起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