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风颂和威廉的对话,弥平沉默了很久。
私心里,他对风颂有着很大的期望,可自己也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甚至忘记了风颂只是一个刚过录名礼的孩子。
这种潜意识也会引导对方,他问风颂:“你知道什么叫做好高骛远吗?”
风颂张了张嘴,可他自命不凡,仿佛连批判都是一种难以启齿的事。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只剩下弥平一个人自问自答:“是我。我知道你不俗的天赋,见过你练习的努力,想当然的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强大的剑客。但事实上,我们只是两个躲藏在山里的平民和死人。你夜以继日地练习剑法,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成为强者,可成为强者之后呢?学会风神剑术之后,走出矿场之后,甚至去往日出之海以后呢?”
月亮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弥平指了指谷地高处:“这世上太多人把自己摆在高位了,我希望你成为强者,并不是为了凌驾于他人之上,而是希望能让如你同学一般普通的人,也有更多的选择。”
风颂看向弥平,月光下他的皮肤变成诡异的乌白色,这一刻风颂忍不住想起那对贵族兄妹看向他崇敬的眼神。
他杀死了国王,依然有人冒着死亡的风险为他收尸,新任国王千里迢迢来到这片贫瘠的矿脉,只为见他一面。
甚至为他送来武器。
弥平曾经是个怎么样的人?
今天已经不适合练剑了,这番话对于在矿场生活了十五年的风颂来说太过遥远。
他走出雨里,踩着狗尾巴草回到官道上。
回头望去,那些狗尾巴草又顽强地立起来,仿佛他从未走过这条路。
风颂承认,在那些人放弃环境检测工作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一丝鄙夷的。
在他看来,这些攀附权贵的谄媚手段都格外令人不屑。
所以他偏要大声体现自己的与众不同,仿佛在争一口气。
他在心里觉得自己是远离世俗的,不屑于这些手段的。
可那些同学做错了吗?
又或者,错的是他们吗?
弗洛所展现的,更像是这泾渭分明的贵贱阶级,是他们往日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风颂回到家,院子里是雅兰太太晒好的衣服,干净又陈旧,灰扑扑的。
集市上的新衣服也是这样的灰扑扑,矿场风沙大,再漂亮的布料也会被这个环境磨成灰黄色。
而魔法师约里斯穿着白色长袍,长袍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微小的魔法气旋包裹在他周围,驱赶风沙。
成为强者是为什么呢?
好像风颂从没想过这个,他只想成为传说里的勇士,这个目标就像天边的云一样广泛不准确。
风颂看着那些灰扑扑的衣服,突然想,他应该为雅兰太太买一件漂亮的长裙。
就像弥平说过的那些贵族一样,用比皮肤还柔软的布料,做一件完全合身的时装。
当初的他是为了保护更多人,才收下神的礼物,才想要去往神殿的。
矿道中,风颂已经完美融入实习生的身份,威廉每天带他沿着矿道来回走数次,不断地附身去听轨道的声音。
山壁上昏黄的灯光开始闪烁时,就意味着一辆空载的矿车将急速飞过。
平常的轨道在敲击后,将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
但今天,风颂趴在轨道上,小锤一如平常落下,那声原本应该平稳响起的嗡鸣却变成了波纹声。
威廉快速判断出,后半段轨道上有异物。
他朝矿井处的安全员大喊:“检查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