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讨厌风颂。
那个年轻人对他如今的身份没有丝毫敬意,又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
这些就仿佛沾在他制服上的泥点,无论怎么用力搓洗,都留有痕迹。
但从今以后,只要想起风颂灰头土脸的坐在泥地上的样子,他心里被压着的憋屈就会缓缓消散,转而浮起一阵舒爽。
弗洛心中无法克制地浮起一个想法——你也有今天。
他很高兴这群平民同学对自己的恭敬,而不是像风颂那样不服管教。
他并不想和这群矿工孩子一样下矿,趴在轨道上一节一节地检查,又或者在脏兮兮的泥土沙石里面一点点捶打,这都不是他该做的事。
每当他在莎草纸上记录矿洞环境的时候,都尽量和那些灰头土脸的同学们划清界限。
哦不,这并不是他的同学们,他只是偶然掉落在了这个坑里,自己可不是这些平民。
我们可不一样——弗洛总是这样想着。
每当他这样想起来的时候,都忍不住昂起头,抚摸制服光滑的领口。
记录的工作很快,大部分孩子会偷偷记下矿场的环境显示牌,然后报给弗洛听。
尤其是多瑞,他甚至还会多看两座山头,这让弗洛的工作变得越来越清闲。
有时,他甚至一整天都呆在城堡里,这里洁白的墙壁,明亮的宝石,漂亮的尖顶阁楼,这才是他的世界。
尤其是,他还拥有全世界最好的雇主。
维克里少爷不仅温和,还非常大方,弗洛的视线常常无法自控地落在城堡的各个角落。
维克里察觉到之后,并没有责备他,只是问了一句:“你喜欢这里?”
弗洛怯懦的点点头,维克里依然微微笑着:“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明天有一场游商集市,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真……真的可……可以吗?”弗洛激动地语无伦次。
天哪,贵族少爷邀请自己同游,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在他眼中,此刻的维克里像天使一样温柔。
“当然可以。这里有两套穿过的制服,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选一套。”
真的天使!
哦不,弗洛没见过天使,在他无数次祈祷里,天使从未拯救过他,维克里比天使还耀眼。
那是一套绣着爪印的黑色制服,布料柔软又结实。
奇怪的是这衣服的四肢部分太长了,弗洛需要将袖口折叠翻转四五次才能露出手脚,躯干部分又像个圆筒似的宽大。
实在是太不合身了,但穿上高筒皮靴系上腰带之后,这套制服柔软的面料又令他流连忘返。
忽略那些褶皱,他对这件制服爱不释手。
更重要的是,在弗洛走出房间的时候,维克里说他十分适合这套制服。
甚至安排仆人为他梳头,理发膏抹过他那干枯发黄的头发,变得柔顺发光。
弗洛在反光镜里看见自己,他多么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或者将他这个样子焊在身上。
那是一身精致的黑色制服,映衬着整洁的黑发,在太阳下散发出高贵的光泽,这种贵气掩盖了他干瘪的身姿。
之前父亲总说他像个丧气的骷髅,此刻他恨不得摇晃父亲的脑袋让他看清自己。
弗洛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身上金色的爪印刺绣,它们看起来那样威猛,具有威慑力,又是那样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