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正殿里,徐应元正在那里踱步,看上去有点不耐烦的样子。朱由检默默的走进去坐下,徐应元就急吼吼地上来说:
“殿下,圣上使人宣谕,言道王府草迁,恐殿下用度不足,赐下诸多物品,并有单子在此,请殿下过目。”
朱由检装腔作势嗯了一声,打开递上来的黄绫封套,取出清单看起来。不得不说天启皇帝朱由校对他这个皇五弟还真是没得说,朱由检都十六岁了,非但不让他出京就藩,还花钱在京师给他修了王府,刚搬进来没几天,这又颁下赏赐,照顾的实在是周到。
单子上所列除了各色绫罗绸缎、瓷器玉壁、金银器皿、文房四宝、经史典籍之外甚至还有各色果品点心之类,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足,可谓琳琅满目。朱由检对这些东西基本都是一扫而过,反而是列在比较末尾的那几样引起了他的注意,比如说西洋进贡大自鸣钟一座、广东巧手匠人所制小自鸣钟二座、河西良马二匹、上等雕弓二张、赤金三百两、白银三千两。
朱由检放下单子,不由得想起以前看过一些记载,说崇祯皇帝少年时喜骑射,做了皇帝之后也常在宫中校场骑马演练。天启皇帝赏赐的这些东西,非但照顾到他的衣食起居,甚至连他的兴趣爱好也没拉下,真是无微不至。
朱由检还没研究完,徐应元又递上一张红色封皮的单子说:
“殿下,今日除了宫中赏赐,司礼监魏公公另有几样花卉,赠与殿下赏玩,现已托传谕宫使一并送来府中。”
朱由检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上面除了大段的客套话之外,列出了六种花卉,每样四盆,分别是:
金钗石斛、雨堕黄花、春报婵娟、玉带红妆、银台金盏、金玉满堂、
朱由检看得脑瓜子嗡嗡响,这六种花卉他一样都不认得,显然这是他的知识盲区,这可就装不下去了,只好问徐应元:
“今日来宣谕的是谁?”
“是内书房掌文书的刘公公。”
朱由检想一想,问道:
“内书房掌文书的?是叫刘若愚么?”
徐应元很奇怪的看了朱由检一眼说:
“原来殿下认得刘公公?”
“他不是经常跟在李永贞身边么?”
“那倒真是。”
“人在哪里?”
“就在门外候着。”
“那些花呢?”
“也在殿外廊下。”
“那先让他进来宣谕吧。”
所谓宣谕,其实就是皇帝派人给你传个口信,如果皇帝派人来你家里宣谕,说明你和皇帝的关系比较亲近。宣谕有时候只是传几句话,有时候可能交待你去办什么事,但多半不是什么正经重要的差事,同样是皇帝传话给你,但口谕和圣旨这种官方文件比起来还是有天壤之别。
朱由检站起身来,一个身着蓝袍、头戴乌纱的太监进来给他见礼。他打量了一下这个人,见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貌清癯,竟然还留着些胡须,怎么看都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太监模样,气质上倒有点跟古装剧里的读书人很接近。
朱由检对他的胡须很好奇,很想靠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眼下显然不能这么干,只好算了。
刘若愚礼毕就叉手站在那里,传达着天启皇帝的口信,大致意思无非是弟弟你如今搬出去了,哥哥少了个人说话玩耍,很是想念,你去了新家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说,哥哥都给你办了,在家多读书、注意身体什么的巴拉巴拉……
皇帝的口信朱由检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他只是出神地望着眼前这个人,既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熟悉的是他看过这个人写的书,书名叫做《酌中志》,陌生的是从前看书时脑子里时常想象中的一个人,现在活生生的就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话,这情绪一时间竟有点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