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小七心中的秘密也见不得光。
初到浮玉岛时梅小七还只是个七岁的孩童。那时的任剑清早已声名在外,靠着惊鸿飞剑和自创的飞花三十六式独步武林,江湖人称“剑神”。
任剑清的剑如其名,似惊鸿,似飞花。剑意所至,万物皆可为剑。花草是剑,风雪也是剑。可谓是“飞花一剑平生意,鲜衣怒马少年时”骄傲的不可一世。
梅小七七岁那年痛失至亲,孤身来到浮玉岛,南世方将其交给任剑清。任剑清是大师兄,按理说,照顾梅小七这种差事,断无可能落在他头上,可是,任剑清虽不喜欢眼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孩子,却莫名觉得可怜,于是主动请缨,将梅小七留在了身边。
两人的相处并不融洽。
梅小七一心求死,自杀过无数次,每次都被任剑清救下。跳崖,上吊,抹脖子,吞毒药......无一例外都没得逞。他从未见过毒药,当从藏宝阁中翻到一盒红色药丸的时候,梅小七心中又惊又怕,断定眼前的药丸便是那日师兄们谈起的鹤顶红。
“那可是世间最毒的毒药。”师兄们的话还萦绕在耳边。梅小七取出一粒,有些踟蹰,他想到母亲和哥哥的死又顿觉心中郁闷,难以呼吸,于是眼睛一闭,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将红色药丸快速丢进口中。
梅小七觉得这次自己死定了,小心躺在地上等待死亡。
过了一会,没死。
又过了一会,还没死。
梅小七站起身来,并未觉得身体有何不适,正疑惑时,任剑清从远处缓缓而来。
任剑清取过梅小七手中剩下的药丸,吞了一粒,嘲笑道:“你偷师父的养气丸当毒药?”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说道:“自己的性命尚且无法自己做主,别人的死与你又有何干?”说罢,摸了摸梅小七的头,大笑去了。
行至中途又转过身来,严肃道:“人之一世瞬息间生死一命不可预料,莫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之,退一步说,你尚有高堂在上,若一死了之,为人子你未尽孝道,为人徒你是致师父于不义。原本,你的生死也与我无关,可师父既将你交到我手上,这事便与我有关了。”顿了顿,一扫脸上严肃的神情,打趣道:“你既自杀不成,我便帮帮你,我有一套剑法,可算江湖第一厉害,可以传授于你,你学会后可以用这套剑法自杀,如此在江湖上也能成为一段佳话。”说罢,潇洒去了。
梅小七口中发不出声音,却在心底暗暗和任剑清较劲。
两人约定,自杀失败一次便要学一招飞花三十六式。梅小七在自杀之余,学会了飞花三十六式的全部招式!梅小七对剑法很有悟性,并不一味拘泥于一招一式,风起时随风借风之力,雨落时顺雨应雨之势,花开拈花,叶落捡枯枝。倒是将这飞花三十六式练得炉火纯青。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梅小七到浮玉岛已有三年。任剑清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越发明朗,神采奕奕,更让人欣慰的是梅小七终于肯开口说话。
梅小七再没提过自杀。他跟着任剑清进入剑阁,挑了一把刀,唯一一把刀。任剑清也不干涉,只是淡淡地告诉他,此刀名曰飞剑。
“倒是个有趣的名字”梅小七说道。
“你觉得有趣?”任剑清问道。
梅小七道:“谁能想到飞剑是刀呢?这还不算有趣吗?。”
“果真有趣。”任剑清抚摸着梅小七的头大笑起来。
“吁~”安岑长吁一声,勒紧缰绳。梅小七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阁主,前方便是枫桥镇,天色已晚,不如今夜在此地投宿。”安岑停定马车,对着马车里的刘长川问道。
刘长川微微欠身,轻咳一声,算是默认。
风更大了,安岑驾着马车缓慢地行驶着,梅小七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男子,约莫五十岁左右,灰白的碎头发被风吹的扬起来,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心里有三百六十件悲伤的事情。
三人在一家名为“古木客栈”的门前停了下来。客栈门前有一株三人环抱的槐树,此时已近孟冬,槐树的叶子落尽,光秃秃的枝干张牙舞爪般向四周延伸。古槐边有一口枯井,经年风化早看不出当年的模样。绕过枯井可以通向客栈的后院,安岑牵着马,将马车停在后院,解下马交给了正在马棚里给马添草料的店小二。后院里停放着一乘华美的马车,上覆华丽罩棚,周身精雕,淡蓝色绸缎帷裳,两边挂着精巧别致的凤头灯。
刘长川轻轻一瞥便发现了马车,眉头瞬间蹙起,似乎是看到什么晦气的东西。梅小七也发现了后院的马车,心中大致已有推断,跟在刘长川的后面进了客栈。
两人刚进门便看到在大堂内喝闷酒的包叔阳。梅小七手握断刀绕过上前招呼的小二,一个箭步飞身前去将手中的断刀横在包叔阳的颈上,包叔阳也不躲闪,他已在此等了整整一天,为的便是解开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