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料想中的断臂场景并没有出现，少年只是坐在高脚凳上的身形微微晃了晃，而他自己，则是噔噔噔的退后了好几步，手臂垂落下来，背在背后轻轻打着颤。

“二十灵币。”大汉看了看似乎随时都会咽气的少女，墨绿色的眼睛眨了一下，透出一股诡异的幽光，放在腹间枪把上的手也松开，他有一种直觉，若是将枪拿出来，先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十五。”少年将那杯酥魅一口饮下，而后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抛在吧台之上。

“我可以离开了了么？”方野对着空气很认真的询问。

没有人搭话，更没有人阻拦，这是一头孤狼，一头嗜血的孤狼，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獠牙随时都能一口咬断人脖子的孤狼，没有人会愿意招惹，何况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

酒很烈，从高脚凳上起身的瞬间，方野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微微勾身，将昏迷的少女提起来，往肩上一搭，如同扛着一只变异狸猫，连守门的两个保卫还相当客气的帮忙拉开了大门。

方野走出去，重新套上兜帽，暮色西沉，阳光已不见踪影，远处还有向这边滚来的风沙，天空依旧挂着重重的雾霾，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核爆残留的辐射云，连星光都轰不开。

没有星光的夜很快暗下来。

没有人会在这种没有光线的情况下出没，除非你有一双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眼睛，不然黑暗中随便冲出的一只狸猫，轻轻一挥爪子，就能掀开人的天灵盖，没有光明就代表着没有安全，虽然安全并不是光明带来的，那只是人心中的一种臆想和依托。

方野从腰间抽出一只匕首倒扣在掌心，显然匕首能带来少许安全感，那种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黑暗中，无数闪着幽绿莹光的眼睛正在躁动不安，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磨着爪子上锋利的指甲，来回踱步贪婪地盯着两个行走的食物。

直到方野走到一栋残破的高楼前，那些野兽也没有一只发起攻击，因为它们在少年眼里看到了和自己眼里一样的光，野兽的本能让他们感觉那个握刀的少年其实也是一只野兽，而且更大更危险。

方野上楼，根本就没往身后望一眼，径直走到一扇巨大的铁门前，认真打量粗壮的锁头上，一根酒红色的长发缠绕在上面，完好无损，少年收起匕首，拿出一把钥匙，将铁门打开。

吱呀…

铁门随即又被关上，残破的世界依旧没有光，只有门闩在黑暗中摩擦传出的吱吱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楼道之中。

他将少女扔在一张破烂的床上，溅起无数的灰尘，很显然她是这张破烂床上的第一个客人，又在少女颈部摸了一下，脉搏依旧还在，只是格外的虚弱。

“还活着…”方野轻轻呢喃了一句，转身走出房间，将腰间的转轮手枪取下来，娴熟的取下转轮里面的子弹，黄澄澄的，大拇指粗，弹头上被粗暴的刻上了几道十字划痕，那是为了增加子弹的杀伤力，入体之后能更好的翻滚和爆开，当然这是在牺牲射程的前提下。

黑暗从来不是阻碍，房间四周的窗户都被封死，脆弱的玻璃根本就不能阻挡一只变异小麻雀锋利的喙，无数次少年都在野外亲眼目睹，就是那么一只小小可爱的麻雀，轻易的就将人的头盖骨啄出一个洞，伸出分叉的舌头，吸食里面的脑髓。

他需要一个同伴，一个能提供红头发的同伴，他房间的锁头上需要一根红头发来确保不被人打扰，破碎的世界里，人，比野兽更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