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看不到尽头,也好似没得起始的宽敞石砖路上。洁白而柔美的月光洒下,积水空荡而明亮,苔藓划出一丝丝的涟漪。老旧的路灯散发出昏黄的油光,就如矿物中凝炼出来的浓厚颜料,在黑暗的油布上。街上见不到别人的影子,两侧颇具工业时代气息的房屋都是门窗紧闭,仿佛整个世界的人都消失了,光下的一道像街道的幻影在无止尽的虚无中四处漂流。
淡棕色的风衣从不知是头是尾的黑暗中飘荡着,随一双牛皮色陆军皮鞋缓缓出现,一道黑影被其包裹在内。
随着黑影逐渐离开黑夜,在昏暗的油光与皎洁的月光下,他显现出人形,五官也如勾勒线稿般被逐渐点明。虽是暗淡无光,其面目尚能看得出因寡淡从而变得复杂的情绪。
黑影应该是头部的位置,高挺的鼻梁显成一个向下的夹角,其上是淡蓝色的虹膜将深幽的瞳孔从浅自深环环包围,宛若珊瑚海的环礁。眼白则在黑暗中看不出白色,令人不禁联想到发臭的蛋白,只有紧紧吸附其上的短小血丝有所猩红色在昏黄中将忧愁讲述。他双目无神地走着,直挺挺盯着前方,即便前方什么也没有。
他头发散乱,就像老农从田间归来,在麻将桌上被杀得片甲不留。
他自言自语道:
“安东尼,你这个败类!我抽死你!”
“比你强百倍的人都不敢要的东西,你就他妈个傻逼,凭什么敢要?”
随即,脸上就是一道道红印重叠,愈显深刻。
打着打着,就崩溃了。
“我操作也没毛病啊,第一天到来,先是把黄发整顿了一顿,树立权威。然后‘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一把也没烧,怎么就......”
......
安东尼虽然并不喜欢警察这个职业,但奈何警长这个位置太诱人了,完全忍不住。
于是,学历史出身的安东尼,不免想到了那个听说自己要登基,手舞足蹈,毫无准备,跑死了十几匹马到京城去,然而只做了二十七天皇帝就被踹下位子的那位海昏侯。
不过可以肯定一点,这件事怪不到昂比利多教授,甚至得感谢他。因为自己当助教或者文职,危险只可能更大,当图书管理员,又不足以养活一家人,其他方面的岗位自己的人脉不足,根本要不到手。
到头来,只有警长。
只有随时可能丢掉职位甚至小命的傀儡警长。
想想,当年差役踢翻雪堆熄灭火焰,在寒风里胆战心惊的小安东尼是多么嫉妒。今天获得了权力,也算是圆了悲哀的儿时梦想。
......
芬德斯死了,安东尼在锁住的粮仓里杀了他。
码头工人们已经不再转身了,他们习惯了这声音,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安东尼俯下身子,随后半蹲在粮仓的地上。
一道光从锁住的粮仓门门缝外打进来,打在安东尼血腥却面色平淡的脸上。
安东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松代有咲。”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可以送你回父亲那里去,走吧。”
“他就是......”
“他是?......”
“伊森·欧瑟。”
怪不得老伊森会日语,要是如此,一个更为邪恶离奇的故事就浮出水面了......
他已经摸清楚小松代的来由了,大概是这位黑警伊森·欧瑟某次强奸或嫖娼后的意外之喜。
“你想不想让那个斯洛伐克人也去死?”
安东尼面无表情,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女孩的回答。
“不知道......”
“还记得我教你的,枪怎么使用吗?”
她还没有回答,一个面熟的人闯入了她的视野。他正是老伊森。
老伊森看到小松代,浑身一颤,瞬间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了。
老伊森迅速就变得镇定了起来,他掏出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