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由云彩凝成的巨大手掌出现在天穹上,朝湖畔书院压落。
西山之巅,夫子蒲松堂震怒,迈步欲动,却猛然停住,冷眼打量着面前缓缓凝形的那道身影,霞光披身,五彩琉璃。
蒲松堂眯了眯眼,他认出了这位的身份来历。
所以他没有动。
此人太强,境界在他之上,而且并非真身亲至,只是降下一道神念化身。
神念化身,便代表杀不死。
蒲松堂冷静下来,但是内心却一点也不平静,面无表情道:“天上人也插手此事?你们这是越界行为,就不怕天道诛算?”
霞光披身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五彩琉璃耀眼,其中传出一声轻笑,没有轻蔑,只是平淡而随意,“算不上插手,也就谈不上越界,当然,我也不希望伤了和气的,只要你在这,哪儿也不去,咱们大可以坐下来,来一场萍水相逢的闲聊。”
蒲松堂担忧地望了一眼湖畔书院方向,沉声道:“天上天下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如此,已经坏了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霞光里只有这么一句话。
蒲松堂的一听,心头一沉,对方是铁了心要留下他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能否告诉老夫,这是为何?”
“我欠了别人一个人情。”霞光里的身影没有隐瞒,坦言出手是为还人情来的。
蒲松堂点头,话已至此,他心中明了。
“所以说你会留下吧?说实话,我真的不想伤和气。”霞光里的身影自信满满,没把眼前这个所谓的书院夫子放在眼里。
蒲松堂没有回答,再次望了一眼湖畔书院的方向,道:“书山是湖畔书院所有读书人的希望,你们要在里面对杨家女娃子动手,那些读书人自然不允许,尤其是老夫那个读书做人都一根筋的学生,希望你们不要太为难他。”
霞光里的身影安静下来,仿佛在思考,过了一会,才道:“可以。”
“多谢。”蒲松堂抱了抱拳,然后指着脚下的山峰,道:“那么此地,你们是否可以网开一面?”
霞光里的身影摇头,“这座山,以及山里的那座坟,我可管不着。”
蒲松堂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此次对鱼珠洞天下手的不止一股山上势力,对鱼珠洞天里的杨晴出手的势力,与对西山和神仙坟出手的势力不是同一个。
他很快就想到了关键的问题,“他们是要提前打开这方天地?”
霞光里的身影不置可否,说道:“其实,这个小洞天已经熬不完这一个甲子,早在六年前,掌珠人杨惊龙出事以后,此地的气运就开始外泄,福缘流失,近半年来更是雪上加霜,这一点你们应该是知道的。撑死了也就三五十年,这个小洞天将完全瓦解,那可是真正的解体,灰飞烟灭啊。如今有人耗费大力气,将整个小洞天打落凡尘,与山下世界世俗王朝的版图重合,接壤,从而落地生根,还能保住一部分气运和福缘,留给后世子孙,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留给后世子孙?是留给山上那些人的后代门徒吧!”
蒲松堂冷笑,讥讽道:“他们这样做,手段如此残忍无情,强行将鱼珠洞天打落凡尘,此地九成的生灵将涂炭,这与赶尽杀绝何异?”
“世上凡夫俗子何止千千万,舍弃这九牛一毛,换来一座小洞天的气运福缘得以继续流传百世,这桩买卖赚了,有何不可?”霞光里的身影很无情地道。
“很遗憾,老夫是一个读书人。在吾等读书人眼里,王侯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甚至是一草一木,皆是同等的生灵。”蒲松堂郑重出声。
霞光里传出一声嗤笑,“读书人乱朝堂,祸殃一国的例子还少?就就少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你也算半个山上人,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山下的凡夫俗子,不过是蝼蚁罢了。”
蒲松堂面无表情,挥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谋就不谋,反正你别动就是了,你我一旦动手,这个小洞天的山河至少有一半要支离破碎。”霞光里的身影指了指头顶的天穹,“再加上外面那两场大战,此地保不保得住,还要两说,我是无所谓这里烂成什么样的呀,反正打烂了更好,那条小泥鳅也不用再学那缩头的王八,藏头露尾的,我第一个就抓住它,带回去看家门。”
遇龙河里,河水翻滚,有怒吼声从水底里传上来。
河畔盘腿坐着诵经文的小和尚皱了皱眉,抬头向西山望了一眼,回头对着河面道:“大黑,你别听那人胡说,他抓不到你,也不敢抓你,有我在呢。”
水底下,有巨大黑影若隐若现,在水中窜来窜去,似乎听到了小和尚的话,渐渐安分下来。
河水平静。
西山之巅,霞光里的身影莞尔一笑,“早就听说山上这一世出了几位厉害的小辈,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就是空禅山菩提寺的那位佛子吧,听说你跟此地的杨氏后人关系不错,如今那女娃子快要死了,你都无动于衷,是要见死不救?这可不像佛门的慈悲为怀呀。”
坐在河畔草地上的小和尚转过头,朝西山看去,神色平静的道:“我师父说,他要打爆你。”
说完,咧嘴一笑,天真烂漫,人畜无害。
“……什,什么?李一禅!”
西山之巅的霞光里传出一声惊呼,整个身影猛颤了颤,转头看向河洛城的方向,仿佛见鬼似的,惊慌不已。
河洛城里,有一个中年白袍僧人正在街道上行走着,他身材消瘦,颇有些骨骼精奇,左手捏念珠,右手竖掌立于胸前,此时冷哼一声,喃喃自语道:“甲子前我就说过,三百年之内,天上人敢下来,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你阮左当我李某人的话是耳边风,那就别怪我将你打爆!”
说完,他的右手就握拳,朝空中一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