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停一停。

抚长剑并没有开口，但李霁却能感觉到。

他停了下来。

李霁回头望着抚长剑，后者正露出苦涩的表情。

李霁，我和你讲个故事，你愿不愿意听？

……

在时间和距离的远方。

天涯。

海浪拍打潮岸，又向后退去，须臾后又向前涌起。

白沫映照着落日的余晖。

以及天上无限蔓延到太阳与海洋交接处的细线的红色的霞云。

斜阳。

一个人站在崖顶，眺望远方。

远方是一片火烧云。

天空没有浓墨，乌云也并没有聚拢。

这样的傍晚，白天也一定是艳阳天。

空气几分燥热。

仲夏。

那人的眼里映照着黄金的“光辉”。两柄黄金的神剑刻在他的瞳孔中。

“黄金”从他的眼里倾下。撒落下光华片片。

天空。

无声地飘来一片枫叶。

带着最炽烈的红，又夹带着炽烈后的几分枯黄。

空气又充满了凉意。

秋。

一片枫叶带来了秋季。

但这里本是仲夏。

但这里本不该有枫叶。

这里一片荒芜，土石崎岖。

除了像石头一样站着的人，以及光照的余阳，这里别无一物。

枫叶轻轻地点在石头上。

然后迅速长出根茎，将根扎入磐石，抽出茎脉，像加速了几百年那样生长、老去。

朋友，从底部看去，遒劲的枝干早已成型。

抬眼向上望去，树梢上结满了深绿色的叶片。

但顷刻便变成红。

这里是火焰的海洋。

不仅连天是火焰，连石头上也燃起火焰。

然而不久火焰枯寂，从空气中炼出“黄金”

树上挂满了黄金。

太阳缓缓地将要离开人世了。

他连头都已经快要跳下海洋的边线。

无风。

但枫叶飘飘起来了。

树上本没有那么多枫叶，但不知从哪里，就飘来无数枫叶。

树上却一片也没有少。

枫叶将石头吞没了。

这下不仅树上是“黄金”，连地上也开满了“黄金”。

天空是火红的，大地是金黄的。

一个人拨开枫叶。

“哗啦啦”

他向外瞧着那个站着一动不动的人。

那个人仍然站在那里，眺望着远方。

好像远方比这棵枫树都要美丽。

远方的云快要变成黑色了。

一片枫叶轻飘飘地落在他头上。

那个从枫中走出的人不坏好意的笑了。

因为这个场景的确有些好笑。

这个严肃的场面，却让一片叶子爬上了他的头。

但那个站着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将一片枫顶在头上，好像将整片秋天顶在头上。

秋意渐浓。但并不能近他分毫。

这诡异的关于“秋”的魔法没有影响他。

“枫十年。你不觉得幼稚吗？”

那个站着的人开口了，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的字眼，一字一顿道。

枫十年用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十分无趣。

“你怎么在这里？”枫十年从枫树上跳下，点在地上的枫叶上。

他走过的地方，枫叶聚的更拢了。

他的衣服也像枫叶那样美丽。

好像锻炼黄金。

火焰，枯黄。

他好像把秋天穿在了身上。

“我以为我无论在哪里，你都不会意外的。你不是一直都跟着我么？”那个站着的人平淡地道来。

他和枫十年不必客套太多。

他们无比了解彼此。

枫十年摸了摸脖子。开口:

“那么，是谁赢了？”

“我们不分输赢。我们不分彼此。只是他醒悟的比我预料的早，只是他反过来利用我罢了。”那个人说。

“这么说，他最后用你们的那把剑，将你钉在了那棵树上？”枫十年笑道。

那人无语。因为他早已察觉到枫十年早就知道一切。补充道:

“连带着他的心脏一起。在那棵我亲手种下无数岁月的树下。那里是我过往的坟墓。”他继续:

“我的轮回完了。绳宫缠绕在我和‘她’身上的绳索被他斩断了。”

听到“她”这个字眼，枫十年很容易就分辨出来这不是他提到的那个人。

他的左眼角跳了一下。

“她”是枫十年的敌人。倒不是说“她”跟枫十年有多么深仇大怨。事实上，他们彼此都没有这么无聊。

纵使有血海深仇又如何？在无尽岁月洗礼后，一切都变得那么无足轻重。

枫十年将“她”视作仇敌，不过因为心中一些无法割舍的情感。

而这情感和“她”相互矛盾。

那个人瞟到枫十年跳动的左眼皮。忍不住发笑。

他笑的很大声。

“我以为你早就放下了。又何必？”

枫十年有些恼怒。他又摸了摸脖子。

他的脸上泛起红晕。

枫叶忽然“哗啦啦”地将枫十年淹没。

等到枫叶消失，枫十年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忽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枫十年喜欢玩这种把戏。

他转过头，看到了枫十年灿烂的微笑。

笑地好美，好像天边的一朵艳阳。

但酒窝里又藏着秋季的火烧云。

“你看，我给你变个把戏！”枫十年弯腰，好装作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他把双手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托着。

刚好从视线上看好像将天边的落日托住了。

另一只手只伸出食指，其他指头握成拳状。

他用食指戳了戳“手心上的太阳”。

那个“观众”有些惊讶的仿佛看见太阳抖了几下。然后恢复原状。

他觉得自己眼花了。

“看好！”

然后枫十年将那只手呈“握”状，向“手心的太阳”抓去。

当他的两只手掌将太阳遮住的时候，“观众”有一瞬间觉得天地的光芒好像闪了一下。

枫十年笑了。

他的那只“抓”的手掌用力一握。

夜。

又入夜了。

霞光已经消失了。

余辉仿佛掉入了永夜。

现在天上也是漆黑的。太阳已经不见踪影。

他再也不能慷慨地为众生献上神光了。

几颗银子从枫十年的指缝间溜出。

他们还归了天界。变成了天上的繁星。

枫十年将太阳捏爆，碎了繁星点点缀在漆黑的天上。

夜有点凉意，也有点寂寞。

但当繁星升起的时候，也就没人寂寞了。

“好美丽的星空。”枫十年到。

他用手指在天空上划过。

一颗流星从视线上方滑下，坠入海洋的尽头。

有点沉默的观众，此刻更沉默了。

他知道，他永远不可能调侃到枫十年。因为每当他以为占上风的时候，枫十年总会以奇怪的方式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