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来晚了,本来在前边,不敢去,插在小林的前面。小林扒拉他,“干什么站我前头?”小家站他后头,后边的小民不让站,把他推到小林身上,小林回头,骂:“小×崽子,小破个儿吧,站前边去!”“到底站哪呀?”小家走出来。立本过来问:“你原来站哪了?”小家小声说:“我在前边,怕老师看见。”立本说:“你就站小林前头吧。”小林拉他,“过来呀。”搂着他,小家不喜欢他这样,没办法忍着吧,眼睛看前边,盼着队伍走。
晓宇绕道从新建村那边绕到队伍后,哈腰走到最靠边的一队,这边离班级远。他弯腿走路,用手挡脸,小声问人:“演出……站哪?”队伍左边站着长脖子的女老师,招手,“站这排,来,站好,咱们先走。”晓宇听说过这个老师,她姓白,负责学校活动。白老师按大小个把晓宇排到队伍中间,他后面的人不高兴,推他,前面的人回头看他。晓宇看这队人多不熟悉,有男有女,舞蹈女孩也在这里。杨英年一手往后拢着头发,一手拿着广播喇叭兹拉兹拉针儿响,“喂,喂,”几下,喊“出发!”白老师举起手,领他们打头走。舞蹈女孩在前面,走路姿势太好看了。
小涛走出了队形想去前面,杨英年巡查,过来踢他一脚把他踢回队。人们上了铁路线,踩着枕木一个一个地数着走,走一段又上了路,放开步伐。经过烈士公园,那里静默站立着松树,整齐一排排,都直溜溜的,树皮是裂开的。小涛踢树,说:“这树,长得太慢。”“树不会说话呀,”小全说,“长得快的,木质软。”临近广场还有新栽小树,站大树旁,如大人领着小孩在观望。经过医院,有病人穿着病号服让人搀扶着看行进的队伍,像看游行,看解放军行军拉练。往前全是水泥路,右边是厂办公大楼,楼前广场全铺水泥石板,整个区域没有泥土,没有荒草,平坦得很,队伍往左边拐,左边是文化宫,上面有国家领导人题字。
晓宇一行先入场,走前面的左侧的一排坐满再走下一排坐下。人流不断汇入,空位一排排进满;坐下的班开始有人组织唱歌,站着的陆陆续续都坐下;歌声不同起始,此起彼落,又聚合交叉,互相竞争着,压过别人不被淹没或带走;组织指挥的,脸冲大家的人,手臂用力挥动,嘴也张大唱,带住自己的队伍。
铃声响,歌声马上停止,看灯光打向大幕。
走上一个报幕的女孩,灯光扫来,一个光束照到她,晓宇看清那就是教他舞蹈的女孩,眉毛描黑了,脸搽红了。晓宇屏息观看,看她站那说话,看着她一次次报节目。
有一个节目不是她报幕,晓宇还认了半天,穿的衣服一样,——但不是她。为什么换人了呢?正在纳闷,舞台上她出现了,在跳舞,还有一个矮一点儿的女孩伴舞。演的是草原英雄小姐妹。风雪的声音由小变大传来,“雪花”开始纷纷飘。晓宇望着“雪花”落在舞台,落在“小姐妹”的身上。“小姐妹”在风声和飘雪里,站不住,相互扶持;她挥着鞭子,虽然舞台上没有羊群,但让人感觉有大群的羊,使她奔波操劳。全场观众被打动了,静静地看,最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形式的美好,要有取舍——这是晓宇后来的感悟。
演出结束,晓宇一个人绕到边上往外走,在门窗射进强光的地方,被立本一把拉住。立本生气问:“你上哪去了?怎么不到班呢?老师着急,还以为你病了。老师在那边。”晓宇说:“我来时站错队了。你和老师说吧,我不去见老师。”他急忙忙走,一个人回家。小凡姥爷说,做什么只是从自己考虑就会伤人心。
大伙出门站队,一起走,走到学校才散。小高约小明上他家,小明歪头问:“干啥?”小高在家里准备了吃的,看小明又愣又冷的神情,有点不高兴,说:“咋的不去呀?”小明看小高的脸子也不高兴了,说句“有事!”就走了。
曲文和小家追上立本和小全,曲文说立本:“你上台来一段武术多好。”立本说还不行,练得不精,拿不出手。小家说,你那回多厉害呀,还不行?
小全第一次上曲文家,有些紧张,站直溜儿地,手放两边裤缝儿上,说:“曲大爷。”“错了,”老爷子予以更正,“欧!读欧。”他看着小全疑惑的脸,说:“读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别差辈,”他俯下高大的身躯,“我和你爸平辈?你爸才管我叫大爷大叔。”
“那叫什么,爷?”
“哎,叫爷爷!”
小全不好意思,看炕上有本画册,低头看。
“人家的孩子,你那么认真呢?”曲文的三姐拉姥爷的胳膊,又说:“课本里说李大爷在旧社会怎么怎么的,他的岁数也不小哇?”
“那是讲故事的人的称谓,或是从编书的人的角度说的,不是你们。人家是成人,你们是孩子。”老曲爷放下手里的“聊斋”,放了一纸条,记住读的地方。
曲文愤愤说:“晓宇他要上不了,就别说能上。”立本拍拍他,说:“都过去啦。”曲文说:“太耽误事。甄艳都没能上。”他和同学都把“琰”当成了“艳”,“下一步的厂里汇演也参加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