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悠扬,一咏三叹,九转回肠,有万古之风,听之,可洗却百世悲伤。
重桐原当是上仙之曲,却没想到,人间也有此曲。
李小卿的指尖翻腾跳跃着,她的箫技出神如化,不愧是孤竹城城第一箫师。
她秋波流转,看向神秘男子的眼中满含泪星。
小卿,你怎么了?重桐心疼小卿。
神秘男子始终带着纯金面具,除了伸手喝了一杯面前桌子上的菊花茶,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整个人好似长在了李小卿的箫声中,又似被箫声带动,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一曲终了。
“我给你的那件紫衫,今日你为何不穿?你为什么不带着面纱?”神秘男子开口道,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却与孤竹煜的声音大大不同。
听得神秘男子的话,李小卿眼中的泪水突然就溢满了眼眶,啪嗒啪嗒流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爷,奴家错了。奴家从七岁开始,师从名家练箫,日夜兼修,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以自己的面目给爷吹箫,求爷成全。”
“我已经成全你了。”神秘男子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威严。
“刚才,我已经允许你吹了一遍了。十年来,我一直以为你是我的知音。今天你是要叫我失望吗?还是说,这将会是我听你吹的最后一曲?”
神秘男子说着便起身要走。
“奴家错了。”李小卿连忙头,“爷,看在奴家为爷吹了十年箫的份上,就原谅奴家这一次吧,奴家再也不敢了!爷稍等,奴家去换了衣服就来。”
重桐感觉到,李小卿的闺房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浓浓的咸咸的,化也化不开,全是李小卿碎了一地的心和洒满的泪水。
神秘男子突然看到了面前桌子上的小石头,他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用纯金面具后面的两只眼睛,定定地注视了很久。
《承云》的箫声,再次响起。
神秘男子很快便进入了状态,重新把自己陷入到了箫声之中。
重桐心想,现在这位爷可以把石头放下了吧?
谁知神秘男子,仍然把重桐牢牢握在手心里,偶尔伸开手掌,把玩揉搓一番,好像她重桐是一件万年的珍稀古董。
重桐一整个晚上都在神秘男子的手心里,都被他给捂热乎了。
这一次,李小卿穿着一袭款式极为简洁的纯紫色衣衫,显得与她平时的气质大为不同。
她的脸上带着一层面纱,把她的绝世容颜和脸上的泪痕全部挡住了。
《承云》的旋律,就这样飘扬了一个晚上。
李小卿吹了一遍又一遍,一整个晚上,就只吹这一首曲子,重复地吹。
直到天蒙蒙亮,那神秘男子才从桌旁起身离开。
这神秘男子到底是谁啊?
竟然能让整个孤竹城万众瞩目、趋之若鹜的李小卿,变得如此卑微。
李小卿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一般,那个在男人面前游刃有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李小卿,完全不存在了。
那个不可一世、气象万千、傲视群雄的李小卿,到底去哪里了?
又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这块小石头很漂亮,我能带走吗?”神秘男子临走的时候,问李小卿。
重桐心想,别啊,爷。我是有多大的魅力,变成石头,都有人看得上。
你把我带走,我还得把我自己从你身边变走,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
李小卿说:“难得爷有看得上眼的东西,爷拿走便是,何况只是一块小石头。其实,奴家也不知道自己房间里有这块小石头。”
“那我就拿走了。”神秘男子就这样把重桐给带走了。
李小卿跪送神秘男子离开,她的身上一直穿着那件款式极为简洁的纯紫色衣衫,她的脸上也一直带着一层面纱。
仿佛和神秘男子待了一个晚上的,不是李小卿,而是那个紫衫女子。
重桐忍不住感叹,天下无敌的李小卿竟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就你在男人面前这股怂样,你还教我呢?!
看来,她还需要另请名师指导啊。
神秘男子坐在马车里,紧紧地把重桐握在手心,半刻也没有放下过。
令人十分费解的是,他一会儿揉揉小石头,一会儿摸摸自己的心口窝。
他纯金面具后面的两只深邃的眼睛,貌似流露出诧异和震惊的样子,一会儿又仿佛陷入了深思之中。
重桐趁神秘男子晃神的功夫,很轻易地便将自己从他手心里变走了。
等他再张开手的时候,看到小石头不见了,一定气得够呛。
重桐心想算是给李小卿姑娘报仇了,谁叫神秘男子如此辜负李小卿姑娘的深情。
不管是否事出有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是叫人打抱不平的。普天下女子的深情厚意,至真至纯,总归是不可相负的。
重桐意兴阑珊地回到东宫奴婢所。
“姑奶奶!你可回来了。”
贾姑姑握住重桐的手,摸了又摸。
“怎么样?进了翠珑轩,跟着李圆圆姑娘,学习效果不错吧!这小手又软了许多呢,成功就在眼前呢!嘻嘻。”
重桐点点头,“多谢姑姑一手栽培,重桐定不会忘了姑姑的大恩。”她并没有告诉贾姑姑神秘男子一事。
“中秋佳节快到了。重桐,你得早做准备啊!”
“准备什么?”
“赛诗啊!难道你竟然不知道这个吗?”
“重桐你当真是失忆了。来!姑姑给你科普一下,看你能不能想起来一点。咱们孤竹国,王朝盛世,诗歌的国度。咱们的千古一帝,孤竹帝陛下,他喜欢诗歌,是以在孤竹国,下里巴人、贩夫走卒都会几首朗朗上口的诗歌。知道咱们皇太子殿下为何如此受宠了吧?十八岁便被立为皇太子,与他的诗才有莫大的关系。”
原来孤竹煜竟是靠着写诗上位成功的。
也难为他日夜辛苦写《半壶诗集》了,无非就是写给他的父皇,好博取恩宠的。
“姑姑,这跟我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