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帝不在寝殿内。
孤竹煜得到消息,孤竹帝今日一大早便轻车简从,一个人微服去了迎风馆。迎风馆的花魁李小卿姑娘正在房内梳妆、燃香,如约等着孤竹帝的到来。
消息的来源是孤竹帝身边的宦官齐公公,齐公公支开了寝殿里面伺候的宫女,正在元福殿内等着孤竹煜。
“皇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事不宜迟,殿下快进去吧。”
“有仗齐公公了,孤竹煜感念于心。”
“殿下,您就不必和老奴客气了。老奴与愉妃娘娘本是同乡。当年,天降大旱,我们随乡人一起逃难到孤竹城,后又同时进宫当差,娘娘入了皇宫浣衣局,老奴进了内侍局,娘娘福缘深厚,得孤竹帝宠幸,生下了皇太子殿下。娘娘温良淳厚,体恤下人,这皇宫之中,都受过娘娘的恩惠和照拂。”
孤竹煜点点头,对齐公公说:“还烦请公公在门外一守。”
“这个自然,老奴就在内殿入口这里守着。皇太子殿下,内殿广大,不可久留。殿下仔细看过了画像即可,免得陛下提前回来,节外生枝。陛下对内殿极为看重,莫要再像小时候那回,触怒了龙颜。”
“好。”
孤竹煜注视着面前的一面书架墙,他转动着旁边几案上的青花瓷瓶。
墙上的檀香木书架和墙面原是一体,此时朝左右分别移动开来,现出暗墙后面的内殿。
孤竹煜随即入内,齐公公反方向转动几案上的青花瓷瓶,将内殿关闭。
内殿广袤无边,肃静幽深,以硕大的夜明珠照明。
孤竹煜循着小时候的记忆往里走着,见内殿中陈列大量的书籍、卷轴和竹简残片,浩如烟海,汗牛充栋。
这里是孤竹帝的私人藏书之地,密府。
孤竹煜随手找了几册书籍,只见这里的典籍大多都是手抄本。
他粗略估计,这里的典籍文献,大都是万年前关于十方的记载,尤其是关于神、魔、人三界的记载最是详尽。
他翻看了一本书中的一页,只见字体怪异,年代久远,上面写着:“灵尊是灵妖族民心所向,能解救灵妖族万民,凝聚和强大灵妖族各部落,带领整个灵妖族走向辉煌,最终成就为天下瞩目、万魔敬仰的灵尊。”
孤竹帝的密府,有关于灵尊的典籍,竟然是最多的。
他又拿起来一本书,孤竹煜脸色大变,只见书上赫然写道,“魔军来犯,龙圣天有孕,耗尽灵力封印魔军于幽冥,死前祈求清主为灵妖族保住灵尊血脉,青华清主为救孩子散尽神力而陨。”
原来,青华清主万年前与灵尊有了孩子。
他是青华清主在这十方之中唯一的骨血,这样推断起来,他的生母,真的是灵尊。
原来,他的父亲青华清主,用自己的性命,换回来他的性命。
孤竹煜模糊记得小时候在这间密府之中,他发现了一本札记上面画着好看的雪滴花。雪滴花只在黄昏时分开放在雪地里,而且需要一种特殊的血,做花媒,才会开放。那种特殊的血,到底是什么呢?
在这浩如烟海的典籍和资料中,要找到那本记录雪滴花的札记无疑是大海捞针。
再往前走是一张好大的金丝檀木御床,质朴无华,并无任何宝器玉石装饰,亦没有雕龙画凤的图文。
金丝檀木御床边挂着一幅女子画像,真人大小。
画中女子约摸二十岁光景,一身普通的青衣,衣衫飘动,清丽秀雅,目如月射寒江,颊边梨涡微现,明艳圣洁,不可方物。
孤竹煜双眉紧缩,画里的女子,不正是他的重桐吗?
如果说重桐与愉妃娘娘的画像有一分相似,那么她与画里的女子却有九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重桐没有画中女子英武睿智和君临天下的帝王气势。
孤竹煜主意到,画中女子的脚下画着一簇植株矮小的奶白色小花。
那些小白花舒展着嫩绿的芽,枝叶繁茂,傲然挺立,羞答答地绽放着,又似在迎风微笑。
这不雪滴花又是哪个。
孤竹煜脸色阴沉沉地走出内殿。
齐公公还守在内殿门口。“皇太子殿下,您可看好了?”
“嗯,看好了。”
“请恕老奴多一句嘴,当年愉妃娘娘,有一次宿在元福殿,也曾悄悄地进去过一次内殿,出来后也是和皇太子殿下一样的神情。”
“母妃后来如何?”
“愉妃娘娘德泽深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坦然处之,娘娘她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地侍候孤竹帝陛下,不过,娘娘曾说了一句话,多年过去了,老奴仍然记忆犹新。”
“什么话?”孤竹煜连忙问道。
“娘娘说,天下女人都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娘娘还说,有的人穷其一生,不过在捕风捉影罢了。”
孤竹煜回到东宫,那里有重桐为他忙碌的身影。
一整个下午,重桐都待在园子里的后厨,为孤竹煜熬制了一下午汤药。
孤竹煜长身立在不远处的竹林里,也默默地注视了一下午。
看她分拣药材,看她切药、洗药,看她煎煮药材,拿扇子小心地煽动火苗。看她轻盈忙碌的身姿,还有她脸上洋溢着的浅笑。
直到斜阳残影,天色开始昏暗,孤竹煜回到了书房。
重桐见孤竹煜回来了,赶紧用小碗盛好药汤,给孤竹煜端了上来。
“殿下,这是重桐给殿下熬的补药,殿下快趁热喝了吧。”
孤竹煜坐在书案前阅书,“重桐,咱们之前定的三月之期,还有五天了吧?”他拿眼睛淡淡瞥了重桐一眼,马上又把眼神收到书上来。
这张脸,跟画中女子如双生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