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随停住。
倪莱一张脸煞白,额头冒汗,瞳孔扩大,嘴唇发抖,脸上的血管似乎能从薄薄的皮肤里炸裂开来。
季随微怔:“你怎么了?”
倪莱听到声音,努力想集中精力去听,每个字她都能听到,但是组合在一起,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迫使自己眼睛聚焦在面前的这张脸上,却怎么也做不到。
脑袋嗡嗡响,里面像是钻了成千上万只蜜蜂,叮着她的脑浆嗡嗡嗡叫个不停。
她想去撞墙,把里面的蜜蜂都撞出来。
“啊”倪莱从胸腔闷出一声,一头撞在季随手掌上。
沙发靠背并不硬,脑袋撞上去不会有多疼,但是她身体猛挺去准备做这个动作时,季随下意识反应伸手挡住。
冲劲儿挺大,掌心一阵发麻。
“倪莱。”季随叫着她的名字,空出一只手横着盖在她脸上,手掌从额头缓缓往下移,上下来回重复了三遍,移开收,看进她眼底,“我是季随。我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倪莱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他手背里,像是要融进他的血肉里。
季随紧咬下颚,没有动。
他在想,如果她有表情,此刻的脸一定是狰狞的。
倪莱看着他,涣散的眼神渐渐集中,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说:“我在想,在想他是谁,还没有想到,王辉死了,他死了,然后王腾飞……”
吃饭之前,季随刚浏览过那个八卦贴,王腾飞的长子王辉死于一场事故。对于这场事故,八卦贴里语焉不详。
季随皱眉。
倪莱情绪再一次剧烈起来:“……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我是想过他死……为什么啊!!!”
她送开他的手,再一次试图去撞墙。
“好了。”季随单膝跪在沙发上,抱住她的脑袋捂在怀里,另一只手揉她的太阳穴,轻声说,“好了。不要想了。”
“为什么没人信我?!”
“我信你。倪莱,我信你。”
倪莱在他怀里不动了。许久,她闷出一声:“你为什么信我?”
“因为我”季随舒展开眉心,“因为你怂。”
倪莱闷着声音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季随说:“你自己能不能躺好?”
倪莱:“头疼。”
季随:“……成吧,你躺好,我给你揉揉。”
他在沙发上一通摆弄,折腾出一头汗。
这他妈根本就没有令男人舒服的姿势。
最后妥协,倪莱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他的大腿昏沉地睡着。
季随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沙发上,抽出一根烟叼上。
怕烟灰掉到她脑袋瓜上,只能干叼着烟,过过嘴瘾。
指肚沿着头盖骨一寸寸按。
“操?我怎么感觉我像是理发店的洗头小哥?!”季随自言自语着,从额头按到后脑勺,又从后脑勺按到额头,再按到太阳穴,“这玩意儿,跟盲人摸大象一样。”
太阳完完全全落下去,隔着窗户,正好能看见一片红彤彤的云霞在空中挂着。
季随半眯着眼瞪着这片云霞,脑袋放空,什么也没有想。
不过五分钟,这片云霞就隐在云里,没了踪影。
操?这么不经瞪。
手机在兜里震了几下,他停了一只手,欠了下屁股,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
夏毅凡发来几条微信:
季爷,你刚来小酒馆了?
我又进了一批酒,你要不要来尝尝?
你干什么去了?
季随咬着烟回:我刚和云彩吵了一架
夏毅凡:云彩是谁?哪个村姑?
季随:就是天上的云彩。我刚把它瞪没了,真他妈不经瞪。神仙也就这点儿能耐
夏毅凡:什么意思?
季随:没什么意思,我在伺候神仙呢
他把手机撂到茶几上。
正在神仙脑袋上不停工作的右手突然痉挛了一下,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