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仙儿凄然说道:“家母负伤丧命,遗书说明要晚辈把她的遗体送往衡山一位故人之所……”
那老妪仍然是静静的站着,纹丝不动。
聂仙儿见她没有反应,继续道:“在晚辈的记忆之中,老前辈乃家母生前极少的故友之一,年前,家母亦曾带着晚辈来此拜访,但因老前辈闭门谢客,不敢打搅,徘徊门外良久,才带晚辈离去。今日,家母已作古,晚辈依照遗嘱,送灵衡山,不想消息走露,招来敌人追踪。晚辈死不足惜,唯恐伤及家母遗体,万望老前辈破例,恩准晚辈寄灵于此,也好放心抗敌。”
那面容冷峻的老妪,似是被聂仙儿言词所动,已将关上的柴扉,突又洞开,道:“看在你死去母亲的份上,我允你存灵七日。”
聂仙儿道:“老前辈恩泽雨露,晚辈铭感五内……”
她美目流转,扫到徐凤眠身上,接着道:“晚辈想留下这位凤弟,照顾亡母遗体……”
那老妪冷冷打岔道:“上善茅舍,从未有过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涉足……”
徐凤眠见那老妪的神情冷酷,心中早已气愤,只是不便发作,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昂起头,傲娇地叫道:“姐姐,我不要留在这里!”
那老妪不再理睬两人,缓缓转身回去。
聂仙儿低声对徐凤眠道:“凤弟不要胡闹,咱们处境危险,前来追杀的恶贼,个个武功高强,姐姐自己本就没有信心胜敌,只怕更无法兼顾于你了。”
徐凤眠一挺胸,道:“我不怕!”
聂仙儿见他神色坚决,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不禁呆了一呆,抱起雪茹尸体,放入柴门内,便转身向林外返回。
徐凤眠紧随在聂仙儿的身后,亦步亦趋,配合默契,一路只剩一行脚印。
那辆黑篷马车,仍然停在崎岖的山道上,两个随行的大汉,正在焦急地等待着。
聂仙儿拉着徐凤眠,跳上马车,手一挥,道:“咱们走!”“走”字刚出口,车已开动,向正前方飞驰而去。
车行不过百丈,突听一声沉闷如雷鸣的吼声,从后面传了过来,道:“停车!”
聂仙儿盘膝坐在车中,闭目调息,对那阵传来的吼声,仿若未闻,无动于衷。
徐凤眠忍不住动了好奇心,将脑袋探出车外,向后望去。
只见三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追来,倏忽之间,已追到了车后。
徐凤眠见那三骑快马,都跑得满身大汗,口吐白沫,显然是经过千里跋涉而来。
当先一骑快马离马车还有一丈左右,马上三人,却突然飞身而起,人离马鞍,捷如飞鸟,悬空打了一个筋斗,人已越过马车,脚落实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右掌一挥,猛向那匹拉车的快马头上劈去。
驭车之人,正是身背单刀的大汉,只见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收缰绳,马车突然往左侧一偏,右手长鞭挥处,疾速向那名拦路大汉的小臂上抽去。
徐凤眠仔细看那拦路大汉,竟是个身穿玄色儒衫的老者,头发黄疏,结成一个小髻,懒散地施在脑后,颔下,霜须正随风拂动。
只见他身躯闪动,陡然间,向后退出八尺,避开了大汉致命一鞭,仍气势汹汹地拦在车前。
徐凤眠看这几人与马车相搏的骇人举动,不禁心神向往,居然一时忘了害怕。
一只纤纤玉手,探出车外,抓住了徐凤眠的右臂,硬把他拉回车内。
徐凤眠望了聂仙儿一眼,道:“姐姐,这场架打得可好看了,他们的动作都好快,快得我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楚。”
聂仙儿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生与死的恶斗,哪里是好看的儿戏,你不许再伸出头去……”
话还未完,只听车后蓦地传来一阵厉喝与怒吼之声,紧接着,“铛”的一声大震,似乎是两件沉重的兵器,撞在了一起。
马车行驶速度,突然减了下来,人的怒喝声,马嘶声,兵刃撞击声,交织一片,更平添了打斗的精彩程度。
聂仙儿倚在车栏上,又阖上双眼,仿佛是在想着一件沉重的心事,对车外打斗的事情,置之不理。
徐凤眠心中默默构想出一幅双方相搏的景象,那驾车和保护马车的两名大汉,正在和追来的那三人三骑,打得难解难分,车前车后,兵刃耍动,肯定异常壮观。
这样想着,向往之心,便油然而生,徐凤眠几次想探出头去瞧一瞧,但又怕聂仙儿发现,生气责怪,无奈只好忍了下来。
陡然间,响起了一声惨痛的马嘶,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聂仙儿睁动了两下眼皮,又闭上了。
徐凤眠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右手悄悄一伸,撩起了车帘,向外看去。
只见那驾车大汉,已拔出背上单刀,跳了下去,正和那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恶斗,那老者身上虽也背有兵刃,却是没有取用,亦宁至季,和那施刀大汉相搏,两人盘旋交错,打的甚是激烈。
徐凤眠不懂武功,只见那大汉单刀翻飞,舞起一片绚丽的白光,把那老者笼入了一片光幕之中。
转头望去,车后的打斗,更加凶险,那随行而来的护车大汉,已拔出背上的判官双笔,这三人,都已动了兵刃,一只金丝软鞭,和一个奇形怪状,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武器联手而攻。
车后打斗,敌方似乎占了优势,软鞭和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刃,交织成一片光网,已把那使用判官笔的大汉,圈入其中。
徐凤眠再看车中的聂仙儿,仍静静坐着不动。
徐凤眠心中疑云丛生,暗暗忖道:车外打得如此激烈,仙儿姐姐却坐着不动,看起来,她定是自知武功不行,难以出手帮忙,只好和我一样,坐在车中等死了,唉!如是我们这边胜了,那还罢了,如果不幸落败,看这三人的来势,大有如凶神恶煞一般,决计是不会放过我们了……
思忖之间,突然一声暴喝,那手舞单刀的大汉,被那赤手空拳的老者,一掌击在左肩之上,震得轻轻向一边退开,让出一条路,他本是拼命挡住老者,不容他逼近马车,终是武功不敌,中了一掌,敞开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