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心领神会,他立刻掀开马车正面的内帘,从容地走了下去。
不过片刻,只听外面原本跋扈的官兵,纷纷收起刀刃,改用谄媚的声音对着车里说:“叨扰小姐了,实在是,呃……职责所在,还望小姐莫怪、莫怪。”
接着,又听到几个官兵陆续往城门那边传话:“让开让开!让小姐的马车过去!”
江遇上车后没多久,车夫也重回前座,驱着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出了禹州城门,江遇见距离已远,才敢放声嘲讽:“啧,卫指挥使司的腰牌,果真好用。小姐方才不是还好奇,我们怎么走出东街的吗?”
越知初虽然早就猜到,但此刻听江遇这么说,她还是气笑了:“呵,还真是‘出乎意料’呢。既然好用,那就别浪费,都换了吧。”
她那一声轻笑,散发出森森的冷意,就连江遇也感到脊背凉了凉。
他知道她说的“换了”,意指城门守卫。
但他还是谨慎地建议:“换人事小,就怕打草惊蛇。想收拾这些小卒,办法多得是,不如等……”
“不想等。”
越知初果决地打断了他。
她手里搓揉着纱笠上的流苏,那原本飘然的流苏,已经被攥得皱成一团,哪里还有半点美观。
江遇正要再劝,越知初又道:“通知黄雀,除掉安恒之。”
可话刚说完,她又用力甩开手里的流苏,漆黑的凤眸透着狠绝:“不,换人不够。只除掉安恒之,也不够。”
她转过脸,牢牢盯住江遇:“这次,我要这禹州城,彻底变天。”
江遇愣住,迟迟没有回应。
见他一脸呆滞,越知初不悦地问:“你受伤了?伤了脑子?”
江遇连忙摇头:“没有。”
“没有?”越知初突然拔高了音量:“那我问你,既然脑子无事,刚才为何拦我?我就算把他们都杀了,那个安恒之,能奈我何?”
江遇知道,她在城门差点动手。要不是他执意阻拦,那些城门守卫,早就是尸体了。
至少,对车夫动手的那几个,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但是那样的话,事情必然会闹大,城里本就风声鹤唳,黄雀也还在善后,此时节外生枝,实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对付这几个小卒,根本不需要脏了她的手。
但江遇清楚越知初的脾气,她向来没怕过“把事闹大”,更不在乎“节外生枝”,她一向是,睚眦必报。
至于节外,生多少枝,她就会砍掉多少枝。
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尝试平息她的怒意:“安恒之不能把你怎么样。”
越知初嚷了起来:“那你——”
“可他能对禹州的百姓怎么样。”江遇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又萧然。
越知初沉默了。
这是江遇第一次打断她说话。
也是她第二次,在江遇眼中,看到令人窒息的悲凉。
越知初张了张嘴,终究是没再说话。
江遇也没再开口,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窗外倒退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