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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恰似明妃 红颜远嫁

已经进入了初夏,草原只有在这几个月会有一些暑热,一场大雨过后,草原上的各种花儿,一夜之间都绽开了笑脸。那白的如雪,粉的像霞,红的似火,黄的胜金,整个草原像一座五彩缤纷的大花园,惹得蝴蝶蜜蜂在百花丛中狂歌乱舞。牛马和羊群漫游在草原上,风吹草动,形成了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正如民歌所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冬至还带走一样的东西,就是桑榆的马鞭,那个带着桑榆气息,总在冬至面前挥动的马鞭,马鞭被带走了,留给桑榆一行伤心的泪。桑榆的心在接受冬天的洗礼,桑榆病了,发烧,咳嗽,消瘦,每日只是静静地发呆,当然还有失明。贤妃、贵妃还有如素、那日松对于桑榆的病都是心照不宣。除了这四个人没有人会把冬至的离开和桑榆生病联系在一起,曾王认为桑榆是舍不得离家忧伤而病。只是辛苦魏医官每日来做针灸,每日用青瓜水洗眼睛。

桑榆生病是在贤妃意料之中,但是病得如此严重,再次失明,却是意料之外,每日里要操劳桑榆的病情还要准备和亲的事情,贤妃也跟着病倒了。

建章院里曾王和贵妃在议事,贵妃说道:“王爷,现在郡主的眼疾又犯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医官每日用药,但是不见效果。贤妃姐姐因为操劳郡主和亲的事情现在也病了下来,嫔妾以为郡主的婚期能否推迟一下,等病好了再启程。”

曾王用手捻着手里的佛珠说道:“问过魏医官了,桑榆的病情主要是忧思过多,桑榆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桑榆自幼生病就会发烧,一发烧就会失明,反反复复这些年头了,本王看也没有大事,婚期是圣旨定下的,今年秋天要完婚,上京的睿王府已经定下日子,就等桑榆到京了,出发的日子不能改,让魏医官一同去上京,照顾桑榆的身体,不能抗旨啊。”曾王接着说,“只是贤妃的身体让我有些担忧,贤妃的年纪大了,这些年一直操劳照顾这些孩子,身体越来越差,桑榆是她的心头肉,桑榆出嫁贤妃定是要病一场。”

贵妃说道:“嫔妾最近一直在询问医官郡主和贤妃姐姐的病情,和王爷说得一样,郡主的眼疾是忧思所致,只要心情好了,是能痊愈的,钱医官说贤妃姐姐的病情不妙,嫔妾已经让钱医官尽心尽力,让贤妃姐姐度过这一关。”曾王说道:“贤妃病了,这府里的事情就由你管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乌仁琪琪格的情况怎样?”贵妃接着说:“钱医官给大妃看病,嫔妾前几日看过大妃,旁边的宫人说大妃时好时坏,有时会胡言乱语,有时闹着要见王爷。”曾王放下手中的佛珠说:“本王不想见她,她父亲参与阿亚氏的叛乱,已经被治罪,呼和也被抓了,我已经上表皇上陈述大妃的病情了,她是罪臣之女,皇上没有下旨降罪已经是开恩,能够平安活着已经是皇上的恩典了。”

桑榆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百合髻梳得有些松散,翡翠烟罗绮云裙拖在地上,如意云纹衫罩着消瘦的身材,最近眼睛时好时坏,这几日又是看不见,每日就用听书来打发日子。之桃端着一碗药从门里走来:“之桃,药熬好了!”

之桃说道:“郡主怎知是奴婢?”桑榆说道:“每日熬药的事情都是你支应着,闻到药味就知道是你来了。”桑榆喝下药问道:“最近有巧鸣的消息吗?”之桃叹了口气说道:“巧鸣,每天都是在发呆,差事也做不好,总是搁东忘西的,她说冬至会来找她的。”桑榆说道:“绮丽院让巧艳当作我的陪嫁和你们一同去上京,巧鸣就留在乌峰等冬至吧,冬至若是有良心,就应该等婚事结束后,偷偷回来带巧鸣离开乌峰,这样也对得起巧鸣的一片痴心。”

百合院里和院外是两个样子,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已经搬走了,夏日的繁茂在这里被冷清代替,整个院子里有只有四个小宫女伺候着,同之前相比是天壤之别。大妃在院子里晒太阳,大妃还是衣着整齐,朝月髻一丝不乱,身穿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不过一看就是去年的衣服,略有显旧,金色的阳光照在乌仁琪琪格的脸上给惨白的脸色一丝光泽。

乌仁琪琪格听到有响动,微微地睁开眼睛,最近的脑子总是晕晕乎乎的,隐约看到门口走进两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桑榆和南云,大妃说道:“王爷下了严令,不让任何人来见我,格格,不,你现在是郡主,郡主是怎么来的?”

桑榆说道:“我是和亲的郡主,再有几日就要出嫁了,是府里最风光的人,没有人会阻拦我的,临走之前还是要拜望一下大妃的。”大妃伸手在桑榆的眼前晃晃,疑惑地说:“你的眼疾又犯了?这次的眼疾是真的还是假的?”

桑榆惨笑道:“这次是真的失明了,已经有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也许就这样一直失明,今天我来拜望大妃,倒不如是让大妃在看看我。”大妃看着眼光灰蒙蒙的桑榆冷笑道:“郡主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远嫁的结局,不知这次郡主有什么好办法?”尖酸刻薄写在大妃的脸上。大妃冷笑道:“在这里有两个月,每日都在想,总算想明白了,是郡主让府里装神弄鬼吧,那日松也是帮凶,你们沆瀣一气陷害我。”

桑榆拍拍手说道:“大妃就是大妃,把一切都看明白了。今日过来有一件事情桑榆的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走之前还是要告诉大妃。桑榆今日要给大妃道歉,冬至那贱头痞子把牛发情的春药给了药童,放在大妃喝的安神汤里,不然大妃也不会当众撕扯自己的衣服,让侍卫和宫女看到,冬至真是下作。”大妃乌仁琪琪格冷眼看着桑榆,对于桑榆说的事情完全不信,桑榆似乎感受到大妃的质疑,说道:“忘记了,贵妃把您身边的人都换了,还不让和您说话,大妃失态的事情是没有人告诉您的。”乌仁琪琪格昂起头来不服地说:“什么样的主子就会调教出什么样的奴才,王爷和本宫是十几年的夫妻,本宫是王爷的正妃,就算我抢了秋丽的孩子,等王爷的气消了,本宫还会出去,本宫还是曾王府的大妃,本宫的父亲也是那鲁氏的首领,是草原举足轻重的人物,曾王是不会不考虑那鲁氏的,郡主出嫁还是要本宫主持的。”大妃发出胜利者的笑声。

桑榆虽然失明但是气场很是强大,抬起脸向着大妃的方向说道:“大妃在这百合院里待得时间太长了,外面的事情还没有我这个盲人知道的多,那鲁氏因为参与阿亚氏的叛乱已经被骁骑将军剿灭了,至于您的父亲已经是阶下囚了,呼和被抓了,那鲁氏反叛的事情出来了,您觉得父王还会放您出来吗?”乌仁琪琪格双手抓住自己的衣服大叫:“你胡说,我和王爷有十几年的夫妻,王爷会保护我的……”

“王爷怎么想我是不知道,不过您送贵妃的枕头贵妃已经扔了,今后大妃的日子是由贵妃照顾的。”桑榆扔下最后一句话在南云扶下走出了百合院,百合院里回响着大妃恐怖的叫声。一阵风刮过,卷起地上的树叶,树叶打在桑榆的脸上,有一片叶子落在桑榆的手中,桑榆拾起树叶对南云说:“离开大树的叶子,什么都不是,今日是绿色,明日就是黄色,后日就会被宫女扫走了。”

晚上,南云正在整理桑榆的嫁妆单子,南云笑盈盈地说:“郡主是草原上第一位嫁到上京的郡主,王爷、贤妃娘娘还有贵妃娘娘、如才人为郡主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这嫁妆单子就有这样一打,奴婢挑着给您读读:单是这朝冠就有四顶,有熏貂朝冠一顶、元狐朝冠一顶、海龙朝冠一顶、天鹅绒朝冠一顶,还有貂皮端罩成件、元狐端罩成件、缂丝天马皮朝袍成件成套的衣服有三十套,还有虎皮两张,玄狐皮六张,水獭皮六张,银狐皮六张,狼皮六张,大毛黑灰鼠皮一卷,紫貂皮一卷各色上等丝绸一百匹,各色彩缎一百匹……”

“好了,南云不用念了,这些都是单子上的数字,是过眼的云烟,还有几日出嫁?”桑榆打断南云的话,南云说道:“贵妃已经请萨满大师算过,这个月的十六是黄道吉日,还有五天郡主就要出嫁了。”桑榆哀婉地说道:“希望出嫁那日我的眼睛能够看到,哪怕只有一天,让我再看看家人,再看看草原的天,看看我的骏马。”一行泪水流在腮边。

五月十六是黄道吉日,路上要走三个月,到上京还要休息,睿王府已经定好九月初六成婚,两边的日子定好了。遗憾的是到了出嫁之日桑榆还是没有复明。桑榆身穿锦茜红妆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尽绣鸳鸯石榴图案,胸前以一颗赤金嵌红宝石领扣扣住。外罩一件品红双孔雀绣云金缨络霞帔,那开屏孔雀好似要活过来一般。发髻正中戴着莲纹珠荷花凤冠,两侧各一株盛放的并蒂荷花,垂下绞成两股的珍珠珊瑚流苏,中心一对赤金鸳鸯左右合抱,光彩耀目。

“南云,我美吗?一定很美可惜我看不到,不过母亲能够看到,她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桑榆喃喃着。南云难掩心中色悲伤,强忍着说道:“贤妃娘娘的身体孱弱,今日不能到大门送您了,咱们到正厅拜别贤妃娘娘吧。”

墨韵堂的床榻上贤妃靠着靠枕倚在床上,自从桑榆要奉旨和亲,贤妃的身份就是每况愈下,现在已经不能下床了。桑榆跪在贤妃的床前,头埋在贤妃的身旁,贤妃轻抚着桑榆的头说道:“你不知道你有多好看,光焰四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抬起头来让母亲看看。”桑榆抬起脸,泪水在脸上横流,贤妃擦拭着桑榆脸上的泪水:“桑榆,今日就要出嫁了,母亲问你一件事情,当年我把你从如才人那里夺来,让你们母女分离,你记恨我吧?”桑榆的泪水在脸上奔流:“母亲说笑了,若不是母亲细心照料,桑榆哪能活到今天,母亲在桑榆身上花的精力远远多于两个哥哥,儿行千里母担忧,今天女儿远嫁,母亲可要保重啊。”桑榆擦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母亲从小教女儿熟读诗书,今日远嫁女儿再给母亲背一首诗:

梁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敝,心力不知疲。须臾十来往,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桑榆背完诗起身走出墨韵堂。来到建章院,曾王和贵妃端坐其中,其他的嫔妃分坐两侧,桑榆跪下来向曾王和贵妃行礼,曾王的脸上是容光焕发说道:“桑榆嫁到上京要在府中要上孝父母,下教儿女,做到府中的楷模,做好睿王爷贤内助。”贵妃的脸上已是滴滴泪珠说道:“郡主到了上京要敬重父母,敬重丈夫,懂得尊卑,为睿亲王开枝散叶,一路颠簸,郡主要保重身体。”贵妃说完已经开始哭泣。

喜官喊道:“行礼结束,郡主梳头,梳头顺心,梳头顺意。”一位宫女端过来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把紫檀木的梳子,端到贵妃的眼前。贵妃看看梳子又看看桑榆,再看看在一旁的如素,贵妃起身向曾王说道:“嫔妾请如素妹妹给郡主梳头。”曾王停了一下,贵妃的行为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曾王马上恢复喜悦的神情说道:“既然贵妃的主意就让如才人代贵妃为郡主梳头。”

桑榆坐好,如素站在桑榆的身后,如素的手一直在发抖,一边梳一边用手抚摸着桑榆的肩头,泪水悄悄地留下来,眼前一片模糊,在模糊中如素看到蹒跚学步的更儿,在河边玩耍的更儿,冬日踏雪寻梅的更儿,自己的更儿如今要出嫁了。一旁的喜官唱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如素颤抖地说:“郡主可要平安幸福啊!”桑榆站起来,伸出双手握住如素的手说道:“今日的小苔花要学着牡丹开放了,母亲保重。”

王府门外密集的鞭炮声已是越来越响,响声也越来越大,转眼间,曾王府所在的街口烟雾弥漫,火红的烟火漫天四射,天空立马出现了多彩的焰火,在密集的烟火声中,桑榆上了轿子。鞭炮、烟花连同人们的呐喊交织在一起。王府嫁女,十里的红妆在乌峰城里浩浩荡荡,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乌峰城的人都来到街头,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摩肩接踵,个个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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