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的目光没有躲闪,四目交织在一起。眼前的男子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高贵儒雅感觉。桑榆看着景宸说道:“王爷的样子和我平日想的不一样?”景宸没有放开桑榆的手,拉住桑榆站到清淼潭旁,景宸问道:“王妃平日想到我的样子是什么样?”桑榆笑着说:“今日的王爷是儒雅的,亲切的。桑榆想到的王爷是油嘴滑舌的,趁着月色来邀月阁偷看别人的。”说完瞟了景宸一眼。
景宸有些不自然,眼中全是疑惑,“王妃是怎样知道的?”桑榆笑得有些神秘:“眼睛看不见的,耳朵自然灵了,王爷的脚步和院子的小太监可是不一样的,王爷走路的脚步很稳健,一步一步的,太监们都是小跑的,所以王爷来邀月阁我是知道的。”桑榆接着靠近景宸小声说,“不过,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说罢桑榆一溜烟地跑回了邀月阁。
晚上在永佑殿大摆家宴,虽然桑榆已经和王府一众人等见过面,但是大家见到的是失明的桑榆,桑榆也只是听到大家的声音。景宸和桑榆端坐在永佑殿的堂上,右面是二夫人纯妃、月侧妃,新梅才人带着念文格格,还有元风才人、水蓉才人、依玉才人,左面是大世子弘轩、二世子弘辕,管家张玉和太监高志站在两侧。桑榆并没有仔细端详每一个人,今后和这些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相看的日子很长。桑榆用眼角扫了一眼右首的二夫人,二夫人她一身玉兰花暗饰的银白色迤逦曳地长裙,身量微胖,看上去是富贵的样子,头上戴着银凤衔玉拢丝。月侧妃是美艳的,一头乌发拢成流云髻的式样,簪侧斜插一朵珍珠攒成的簪花,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左边的弘轩、弘辕两兄弟,年龄差不多,大约十六七的样子,和景宸一样,弘轩身材高一些,弘辕稍显瘦弱,两人眉眼间缺少威武,但是却透着一丝书卷气。
景宸端起酒杯,环视四周,说道:“今日王妃复明,是天佑睿王府,天佑王妃,王妃来府里已经有两个月了,今日重见光明,是全府的幸事,大家举杯祝王妃安康。”永佑殿里顿时响起大家的祝福声:“祝王爷安康,祝王妃康健。”
元风才人在一旁问道:“王妃来到府里后就一直生病,不知王妃得的是什么病?可有药可用?”元风才人的问话,吸引了殿里的人,大家都很关注这件事情。桑榆知道每一个人都关心这件事情,桑榆说道:“我从小身体就让弱,患有眼疾,生病只要发烧就会引起眼疾,少则几日,多则几个月,多是失明的,今后也许还会反复,各位姐妹要习以为常啊。”
桑榆瞟了月侧妃一眼,月侧妃的脸上掠过一丝喜悦,而后又迅速消失了。桑榆端起酒杯说道:“太医叮嘱了,现在不能饮酒,桑榆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各位,桑榆这病残之身,今后还要各位照顾啊。”说罢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二夫人端起一壶羊肝汤,来到大殿中,行礼说道:“嫔妾知道王妃不能喝酒,特地让厨房准备明目的羊肝汤,王妃要多喝一些。”南云接过羊肝汤,放到桑榆的面前,桑榆说道:“纯妃姐姐有心了,我生病期间,起居用品都是纯妃姐姐照顾,还要多谢纯妃姐姐了。”二夫人向丹雪使个眼色,丹雪端上一个托盘,用红布盖着,二夫人说道:“王妃已经康复,嫔妾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这是王府的账本和管家的钥匙,嫔妾觉得还是交给王妃,睿王府还是由王妃做主吧。”丹雪正要将账本送到南云手里,桑榆向南云示意不要接账本,笑着说:“姐姐这是要难为我,我这一年有好几个月眼睛都不是自己的,这些账本若是看完,这眼睛岂不是睁不开,姐姐能者多劳,好事做到底,辛苦就继续当家主事,姐姐就不要推辞了。”二夫人将目光转向景宸,景宸说道:“王妃有眼疾,不便多用眼,管家的事情还是纯妃来做吧。”二夫人听后眉眼间有了喜色。
家宴过后众人回到各自的院子,南云和巧艳伺候桑榆入睡。南云把桑榆的外衣脱下,问道:“今天纯侧妃交出账本郡主怎么没有收下,郡主是大妃,管家是理所应当的?”桑榆伸出手放在脸盆里,说道:“我不想做强龙,纯侧妃可是地头蛇,她本就不想交出管家,何必去拿啊,管家和王爷的心比起来,我还是在乎王爷的心,有了王爷的心,就有了家。”巧艳为桑榆擦手说道:“今日郡主说不去管家,奴婢都看出二夫人高兴了。”
桑榆说道:”把自己的想法都放到脸上,纯侧妃也不是有城府的人,她喜欢管家就去管家吧。从你们嘴里要改这个规矩,按照祖制称纯侧妃,哪个说她是排在第二位,不要叫二夫人,侧妃就是侧妃,没有资格和正妃排序。”
南云端上一碗安神汤,说道:“郡主喝了安神汤吧,今日七雁姑姑来过,七雁姑姑说已经和管家张玉定下来,十日后是黄道吉日,郡主要和王爷圆房了。”听了南云的话桑榆把嘴里的汤喷了出来,巧艳笑道:“郡主听到圆房的日子,心里高兴吧。”桑榆瞪了巧艳一眼说道:“我是觉得七雁姑姑才可怕,这两个月没有听她唠叨,我还以为她回草原了。”
南云说道:“七雁姑姑是郡主带来的婆子,哪有回去的道理,郡主说得没错,郡主的身体好了,过几日七雁姑姑要来教习规矩了,那日郡主跑到清淼潭让七雁姑姑看到,七雁姑姑说没有王妃的样子,郡主的苦日子要来了。”桑榆指着巧艳说:“明日让元风才人、水蓉才人陪我到上京城转转,这几日都要出去,想起七雁姑姑我就脑袋疼。”
一连几天桑榆都在几位才人的陪同下在上京里到处乱逛。桑榆和南云在花园里散步,桑榆说道:“这几日出去闲逛,我发现水蓉才人的手头特别大方,今天的布料都是她买的,都是在府里领月钱,水蓉才人哪里的钱啊?”南云说道:“春竹和之桃和府里的小宫女吃了几回酒,府里的几位才人在闺中的出身都不同,纯侧妃和月侧妃是出身最高,纯侧妃是当年皇上选秀指给王爷做侧妃的;月侧妃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是去年指婚的,在王府风头很劲;新梅才人是老王妃身边的宫女,伺候老王妃很周全,老王妃就给是王爷,生下一位念文格格和念心格格,老王妃在的时候很是喜欢;元风才人是先王妃的远房妹妹,关系有些远,可是先王妃在时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先王妃去世后,王爷说提及先王妃,王爷会伤心,让元风才人不要提起先王妃了;依玉才人是一位郑老王爷送过来的,也算有些根基;只有水蓉才人是商贾出身,家里很是有钱,但是商人总是被人看不起,听说水蓉才人来到王府后,家里才抬起头来些。水蓉才人刚进府时上下用钱打点,当时和几位才人都有交好,后来让先王妃训斥过,警告水蓉才人不要张扬,不过听说水蓉才人在闺中就帮着家里管帐,做生意是把好手。”
桑榆听着南云的话说:“自古商人就没有地位,商贾之女嫁入王府,王府里的人看不上,自然会受到别人的白眼啊。”
高志整理着景宸的头发,插上一只发簪,景宸问道:“这两日王妃都在做什么?”高志回道:“这几日王妃都是让几位才人陪着在城里逛,买了些东西,圆房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景宸起身说道:“准备马匹,告诉王妃准备骑装,今日我带王妃骑马,让王妃不要安排别的事情了。”景宸和桑榆穿着骑装,高志、南云、巧艳、格日乐图、扎那跟在后面,侍卫长苏启明带着王府的侍卫,一行人出了上京城。这是桑榆复明后第一次骑马,十分兴奋。桑榆抡起缰绳说道:“王爷,我们是去马场吗?”景宸说道:“今日不去马场,这里的马场不大比王妃在草原的马场,王妃是看不上的,今日去庄子,庄子在城外,远一些,王妃可以看看这一路的风景。”
沿途一路风景,深秋时节,一穗穗的高梁高傲地矗立着,象一把把胜利的火把,高兴地晃动着。低处的田洞里,稻谷熟了,金黄金黄的好像是谁在地里铺上一层厚厚的金子。秋波摇晃着稻谷,使沉甸甸的稻穗有节奏地波动着,好像金山在滑坡。桑榆一边策马扬鞭,一边吮吸着金秋美景。仰望天空,只见有一群大雁从北方飞来,向南方远处飞去。它们排列着整齐队伍变换着阵容在空中飞翔着,一会儿排列成一字,一会儿排列成人字,一会儿排列成大字……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庄子已经是黄昏了。庄子里坐落在一片树林里,桑榆、南云和巧艳冲进树林里。地上落满了树叶,有红的、黄的、绿的……五彩缤纷,美丽极了。一阵风吹来,树上又落下了几片树叶。有的像小花蝴蝶,扭动着美丽的翅膀翩翩起舞,有的像一只只黄莺,展翅飞翔。桑榆和巧艳相互扔着树叶,南云在旁拍手笑着,桑榆在彩叶中跳跃,没有七雁姑姑的眼神,桑榆笑得无比开心。秋末的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消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很快地倒压在村庄上。
景宸和桑榆用过晚饭在庄子的小路上散步,巧艳和高志远远地跟着。桑榆捡起一片树叶说:“今日真的要谢谢王爷,来上京两个多月,今天是最高兴的,这里的景色桑榆都没有见过,小时候我和母亲也住在庄子,那是最幸福的日子。”景宸牵住桑榆的手说道:“王妃天性活泼,王府委屈王妃了,以后我们经常来庄子住,对王妃的身体有好处。”月亮渐渐爬上树梢,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树梢间兀立片刻,就继续着它上升的游戏,越升越高,高高的挂在天空中,俯视着大地,流泻到各个角落,月光撒到桑榆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如同秋水荡漾。景宸把桑榆拉入自己的怀中,嘴唇轻吻桑榆的耳唇,轻轻耳语:“我现在是不是王妃熟识的人了,现在不是欺负人吧。”把自己的嘴唇压在桑榆的唇上,桑榆瘦小的身体被景宸紧紧地包裹着,自己的手轻轻地环住景宸。
景宸把桑榆拥在怀中,桑榆想挣脱,害羞地说道:“巧艳和高志还在后面。”景宸笑道:“懂事的奴才,知道现在要躲开,今晚我要你,要你的全部。”说完又轻轻地吻桑榆的头发。桑榆动了一下:“后天才是圆房的日子,七雁姑姑知道,又会唠叨。”景宸打断桑榆说话:“本王要和王妃圆房,还要一个教化姑姑来管。”说完将桑榆的脸转过来,深吻下去。
夜,刚刚暗下来,浓雾层层弥漫、漾开,熏染出一个平静祥和的夜。月光下,树叶儿簌簌作响,虫儿轻轻的鸣叫,婉约而缠绵,悠深而美妙。一对璧人携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