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晚饭,何喜富带着新到的江苏客人朱均林去找上莲湾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联系包塘捞蚌洽谈事宜。
客人一走,何紫娜一下子觉得处理家务的头绪变得清爽起来。她手拿一块抹布来到餐桌前,把五六只菜碗收拢叠成一叠放到桌角边,用抹布三下五去二地把桌子擦干净,捧起碗走到灶边,“哗啦”一声把碗塞进里镬,便拿起砧板和菜刀去中间切草子。
收拾草子是何紫娜这些天的当务之急。
草子是生产队当作饲料分给农户的。每年春耕开始时,生产队就的按一家一户养猪的多少,分块分丘分给农户,农户必须在限定的日子里自行组织人员把草子割完。
何紫娜家里饲养着三头猪,从队里分到的草子就有三亩田多。何喜富每天有忙不完的集体活,白天收割草子的事基本由何紫娜一手包揽,何喜富只在晚上帮妻子何紫娜收拾一下割进家的草子。
今天何喜富带着客人去邻村谈包塘捞蚌业务,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回家。指望不着老公了,何紫娜只好自己加快手脚干。
再说何紫娜家的房屋很拥挤,左边后半间是厨房、前半间是餐厅,右边后半间用于粮食储藏、前半间用于柴草堆放,中间的后半间做卧室用,前半间作机动,平时用于置放农具及其他杂物,逢年过节时,就腾出来作为接待客人的场所。至于“春耕”、“双夏”这样的农忙季节,则腾出空间用于临时堆放草子稻谷等杂物。
何紫娜的娘家也在诸北村,平时少有住宿过夜的客人,偶有客人住宿,就在储藏室的谷橱上铺上一张草席和被子当作临时床。而今可能住宿的客人是江苏来的,有希望帮助自己家赚钱,如果安排他到储藏室里宿夜,恐怕有点过意不去,如果让出自己的卧室让客人睡,这深更半夜的在这里收拾草子,不就会影响客人睡觉了吗?
何紫娜想了好几个方面,总觉得尽快收拾干净堆放在这里的草子,是当晚最紧要的任务。
何紫娜选在一块空地上放下砧板,再找来一根四方的小凳子放在砧板边,人坐在小凳上,左手按住草子,右手用菜刀“唰唰唰”地切起草子来,不一会,这里又堆了一座青青的、软软的草子山。
收拾草子的最后一道工序是腌藏草子。白塔一带腌藏草子的方法,是用土砖切成或深挖一个长方形深坑,然后把草子一层一层放上去,再一脚一脚的把每层草子踏实。
何紫娜家的草子坑设在屋后的外墙脚边,看看切碎的草子在屋里堆放不下了,何紫娜就动手把草子搬到屋外的草子坑里去腌制。
之前,一般都是何紫娜在家里切草子,何喜富把切碎的草子搬到草子坑里去腌制。而今天家里只有何紫娜一个人,草子的切、搬、腌都得自己动手。
何紫娜放下刀,驼着背慢慢地起身,反手用拳敲敲背,又慢慢地直起了腰。她从屋外道地里拿进一只畚簸,把草子一畚簸一畚簸地搬进屋后的草子坑里。
何紫娜觉得一层草子放得差不多了,便挽起裤腿一跃身跳进草子坑,一脚一脚踏起草子来。
起初的时候,草子坑里的草子堆得松松的、高高的,一脚踏下去,草子要没过膝盖,何紫娜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得吃力。到了有点平实的时候,何紫娜如同小跑步般地踏着,这时候她显得轻松多了。
轻松的时候何紫娜就会多思多想。她先是想江苏客人的到底会不会住宿在自己这样杂乱拥挤的家里,如果他来之前能在集镇的街上订了旅馆,自己就不用再深更半夜铺床了。
万一客人要住宿在自己家呢,或许还是自己一家睡到谷橱上,把床位给江苏客人睡,这样也算是对客人的厚待。
当然,她想最好的结果是等会儿只有老公一个人回家,这样不仅省去了铺床的烦恼,而且还可指望老公帮自己连夜收拾好收割进的草子。
夜很深,何紫娜孤身一人在室外干活,心惊胆战。好在远远近近的阵阵哇鸣,为何紫娜略微壮了胆。不一会,“卟嗵”一声,像是一只青娃跳进菜园里池塘里,顿时,远远近近的蛙声全没了,听到的只是从自己脚底下透出的“呼嚓呼嚓”的脚踏草子声。
“有人吗?”何紫娜警惕地朝四周张望。四周都是黑乎乎的,暗白色的夜空下,那些立在田边的草蓬、湖岸的树丛,似兽似人,勿隐勿现。何紫娜越看心越慌,那里是不是躲闪着一个流氓甚至是强奸犯?这里会不会突然窜出一只猛兽或游来一条毒蛇?
何紫娜越想越害怕,感觉脚下的草子已有点湿答答了,就起身跳出砖坑,逃命一样地跑进屋里。
何紫娜切了一阵子草子后,婆婆一手牵着大儿子思强、一手抱着小儿子思康朝自家走来:“阿娜你忙好了没有,你两个儿子小的已睡着了,大的也想睡了,你是否先安排他们睡呀?”
何紫娜继续低头“唰唰唰”地切草子:“小的你先放在床好了,顺便也把思强的脸和脚洗洗,让他俩先睡,我这一身脏兮兮的不方便,再说这一大谁草子还想切完呢。”
婆婆安顿好两个孙子走出来,看看何紫娜还有这么多草子要收拾,也从灶间拿来菜刀和钻板欲蹲下身去切草子。何紫娜见状连忙劝阻:“妈妈,你腰不好,别来干这个了。”婆婆又起身走到灶间,帮何紫娜洗起刚才塞在里镬碗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