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队干部主题讲话结束后,老支书起身鼓掌,在他的引领下,会场里的党员干部也懒洋洋地拍了几下手。
支书示意大家安静,一声咳嗽后又对会议下一个议程提出了安排:
“接下来的议程是交流发言,同志们一定要围绕驻队干部的讲话精神,结合我大队党员干部的思想状况,谈认识,说打算,努力形成帮助别人,教育自己,团结一致搞好集体生产的氛围。”
驻队干部讲话后,会场里的大部分眼光聚焦于何喜富,有的惊讶,有的羡慕,私下议论的声音如嗡嗡作响的苍蝇。此起彼落。
坐在何喜富后面的一位生产小队长还往何喜富肩膀一拍说:“你本事真够大了,就这样偷偷育成了珍珠,还顺利卖掉珍珠。到时别忘记拿点钱出来救下急哦!”
老支书坐在主席台上,目光投向有私下聊天的地方又说了话:“大家有什么话就站起来公开说,不要私下理论。”
“我先来说几句。”说话的是大队民兵连长何志根,他也曾在部队当过三年兵,回来后一直在老支书面前争取要当民兵连长,要入党,老支书看看他上进性强,就真把民兵连长之职任命给他。
去年,何喜富因考虑到自己的年龄问题,曾在团支部会议上透露,并向党支部要求,辞掉团支部书记一职,何志根又接二连三地找到村支书,要求担任大队团支部书记一职,在团员中又拉帮结派,搞不正当竞争。党支部发现这一苗头后,及时报告公社团委,要求延迟改造团支部。
“要我说呀,何喜富私下养蚌育珠,是头脑里有资本主义思想作怪,作为一名团支部书、入党培养对象,照例应该把搞好集体生产,发展集体经济挂在心上,而他去甘愿放弃大队机米工、电工等为全大队群众服务的工作,去为江苏人代管蚌塘,还借机偷偷养蚌育珠,对这是资本主义倾向,大队党支部一定要高度重视,及时查刹。”
何志根说完话就坐下,大家刚刚聚焦于他的目光一一收了回来,投向会场主席台上,投向老支书和那位驻队干部何红刚。
大队妇女主任骆海瑛,在目光从何志根那里移向主席台里的时候,还伸了伸舌头,轻轻说了句:“有这么严重?”
驻队干部何红刚即刻绷着脸批评了一句:“别喜皮笑脸,严肃点!”
会场也是一片肃静。
何大奎作为一名党员也来参加了这次会议,他看看没人发现,也就起来说了话:“我认为,何喜富这段时间内搞发家致富的资本主义思想是有越来越严重了,去年为在江苏人这里多赚几块钱,竟然不顾群众‘双夏’备粮,迟迟不开机米房门,今年又偷偷收进近千元珍珠款,如不作处理,你让一心一意搞集体生产的人怎么想?”
听完这两人的发言,何喜富有些坐不住了。这不,要不没人发言,发言的都一口咬定他是搞资本主义,要严肃处理,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来澄清是非,恐怕真正吃亏的就是自己。
下面请允许我说明一下,主席台上三人都是绷着脸看着何喜富,没说请讲也没说不允许。主席台下照样还是那样的肃静,只是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何喜富,等着听他想说什么话。
何喜富不紧不慢地说:“养蚌育珠我是偷偷搞了,那是因为我是一次试验,万一失败了怕别人多闲话。珍珠我卖了,赚了七八百块钱,花一年多时间试养出来的珍珠总不能白白扔掉呀,再说国家需要着。”
会场比之前更静了。
何喜富看了一眼民兵连长何志根,也瞄了眼党员何大奎,提高了声音继续说:“刚才领导也好,两位同志也好,都说我养蚌育珠是个人搞发家致富,是搞资本主义,在这里我需要声明,这两点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图?”驻队干部何红刚紧逼一句。
“我当然是为了充分利用我们这里的河蚌资源发展集体经济。”
“发展集体经济为何私下偷偷自搞。”
“那是因为自己不搞一点名堂出,没一个生产队敢答应我做这个试验,不信你们问问我所在这个生产小队的小队长!”
何喜富生产小队的个小队长也在会议现场,他听着何喜与驻队干部何红刚的辩论,知道该是自己出来作证的时候了:“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今年春节期间,何喜富是来找我说集体进行养蚌育珠,但我不信何喜富一下子能搞出个名堂来,担心到时会挨上级领导和生产队群众的批评和指责,所以不敢啊!”
生产队长突然出来说了公道话,会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没有再一个人站起身来说这说那的,倒是何喜富这个生产小队的小队长还是接着说出了一番良心话:
“我倒还有几句心里话想说,请各位好好思量思量。我们虽然生活在一个‘诸北湖田熟天下一餐粥’的好地方,但我们大伙过的都还是穷日子,为什么穷,就是因为缺钱啊。现在人家利用河蚌育珠富起来,但我们这里的河蚌只是喂猪喂鸭呀,现在喜富养蚌育珠成功了,我想只要他以后能把这一技术用到发展集体经济上,不就是对集体的一大功献吗!共产党领导全国人民闹革命,不就是为了广大人民群众过上好日子吗?所以我认为,对喜富养蚌育珠之事,我们不能当作资本主义一棍子打死,要看他今后是不是用在推动集体经济上。”
小队长的话音一落,会场里响起一片热烈掌声,有几个人干脆起来高呼:“不能批评何喜富,我们需要何喜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