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喜富人工繁育三角帆蚌的事,本来知晓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是昨天给帮工的人各送了一脸盆蚌苗之后,特别是那户人家的两夫妻一吵,这事才在诸北大队传开了一点。
何喜富的堂兄何根富,就是在昨天晚上去朋友家串门时,听到朋友家有一在说,何喜富成功繁育了三角帆蚌,今后他养蚌育珠再也用不着下河塘摸蚌或向人家买蚌了。
当时,何根富还听到了有人对何喜富的方方面面议论,有的说何喜富搞养蚌育珠搞得有些痴迷了,过去是冒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风险,偷搞养蚌育珠,搞得快到手“党员”都还入不了,经济上也落得过两手空空,现在养蚌育珠的事上面不来过问了,他又放着好好的珠蚌不养,怎么又搞起了一个养鱼孵蚌苗,他养蚌育珠到底是为了赚钱,还是为了图别的什么?
也有的人说,何喜富这样搞下去,说不定还会第二次进去关“禁闭”,虽说现在“四人帮”粉碎了,局势稳定多了,但打击资本主义思想的进攻还在提,说不定再来一个“割资本主义尾巴”什么的,查这么多人搞私下养蚌育珠的根源,岂不是把何喜富这一根底又要被挖出来。
何根富在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没有过多去发表意见,一则他知道喜富毕竟是自己的堂弟,且对自己一直不薄,在背后参与对他的说三道四也不好。二则他在想,何喜富这人这几年确实越来越有城府了,自己和他也算是亲房加朋友,可是上次暗暗养蚌育珠,今日搞养鱼孵蚌苗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声,他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与他走得有点越来越远了。
这样想来,何根富倒还真觉得自己与何喜富确实有一点距离呢,而且还觉得这原因也全不在何喜富身上,自己也有相当一部分责任。
为什么这么说呢?何根富觉得虽然两人都有一定的经济头脑,但赚钱的思路,两人不在一个道上,自己爱的是五金小修补,而何喜富走的是农业线上的种养,所以两人很少有坐下来共同聊聊什么的机会。
上次,何喜富曾帮自己提出珠蚌插种工具修改完善意见,并特地为自己推介了几套工具,照例自己也该请何喜富吃个饭什么的,至少也得上门道个谢,但最终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或许何喜富对这方面也有一些想法?何根富这样猜测着。
其实,何根富不仅有经济头脑,而且办事行事比何喜富要谨慎得多,当年发现何喜富养蚌育珠成功后,不就特地试制出一套珠蚌插种工具交何喜富试用,后来又以此为由头,把何喜富请进家,学会了珠蚌插种技术,要不是“割资本主义尾巴”,何根富说不定也尝到了养蚌育珠的的甜头。
何根富与何喜富的最大区别,在于一个不敢冒险一个敢于冒险。
这不,何喜富进过批资学习班,没收过养蚌育珠所得,却照样在自己的自留塘里偷偷养蚌育珠,而何根富自上次养在塘里的珠蚌在“割资本主尾巴”行动中被大队集中销毁以后,就再也不敢去塘里养蚌育珠了。
这段时间,何根富看看自己大队的,还有湖上大队的,少说也有一百多户在搞养蚌育珠了,甚至连之前一直活跃在抓阶级斗争、反走资本主义道路等政治前沿的民兵连长何志根,也竟然搞起收蚌养蚌,开始了以“小蚌育大蚌”挣钱的买卖。
这样前后一想,何根富觉得自己再不行动,不久就会远远落于其他农户,所以他也想试试养蚌育珠了,但鉴于现在湖塘里的也难找直接可以繁育珍珠的河蚌,所以早在何志根这里作过口头约定,等到何志根的河蚌可出售插种珍珠时,自己就去买一二千只河蚌过来育珍珠。
当时,何根富之所以向何志根约定买蚌,而不去何喜富这里,是因为他知道何喜富的河蚌只只都是自己要插种珍珠的。而何志根没有这方面技术,就只会养蚌卖蚌。
现在知道何喜富会人工育蚌了,他决定前去看看,一则他想去了解何喜富的育蚌技术,问一下是否有蚌苗可买,如果何喜富这边仍有蚌苗可买,那何志根那边河蚌质量肯定没有何喜富刚刚繁育出来的质量好;二则也想跟何喜富聊聊,重新拉近堂兄堂弟的情感距离。
第二天一早,何根富连早饭也没吃,就趁着早风凉去西泌湖蚌塘找何喜富。
初秋的早晨,西泌湖湖畈满溢着稻叶的清香,晨风吹来特别爽人,可刚踏上何喜富蚌塘塘岸,却闻得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
何根富朝着腥臭味飘来的方向望去,发现何喜富草棚房边堆着一堆高高河蚌,少说也有一行多只。
难道何喜富的蚌塘染上了病毒,发现了怎么多的病害蚌?何根富心想,这下喜富的损失也不小了。
“喜富、喜富!”何根富呼喊着何喜富的名字,步履匆匆地走进了他住宿的草棚,草棚里空空无人,只有几只苍蝇飞来飞去,倒是远处有一黑一黄的两只狗,昂着头,“汪、汪、汪汪汪”地叫着寻声过来。
何根富朝狗走过来的方向去找何喜富。
果然,何喜富就在蚌塘不远去挖着一个深坑。
“你挖这坑干嘛?”
“深埋外面草棚边堆着的河蚌。”
“怎么染病菌了?”
“不,是更新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