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竹曳,幽幽之声自窗外飘荡,令人怡然。
一夜过去,叶尖上的露珠也渐渐干了。
羲千皓睡得出奇的好。一觉醒,只觉得精神百倍。
他查看了一番伤势,虽未痊愈,却已能轻松行走。屋门被推开,羲千皓感到眼前一亮。
明朗的阳光映在澄净的水中,通透见底。在水一方,有别致的竹屋与这边的一切遥遥相对着。一片花瓣在枝头飘落,于水面犁开了清亮的涟漪。目光收回,只见莞柔已端坐在茶席侧,长长的裙裾一丝不苟地铺在身后,她顾自优雅地吃着饭。
羲千皓朝她走去。
莞柔未曾抬眸。
“喝粥。”
羲千皓在她对面坐下,打量了一眼跟前的膳食。那是一碗清粥,莹然的米粒中散落着切碎的鲜蔬,蔬菜鲜嫩滴绿,如同碧玉掉白雪。同时又清香扑鼻,勾人食欲。
羲千皓尝了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他抬首望着莞柔,而莞柔却未正眼看过他,心中倏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救本王于危难之中,又悉心照料,日后可需本王什么回报?”
莞柔微抬了抬眼皮,心底有些发笑:“不必。”
羲千皓无话可接,只得放下碗勺。眸仁稍动,莞柔却起了身:“你只需安心养伤即可,不需要刻意试探。这里也没有人愿意多伺候你几天。”莞柔离开时经过他身侧,羲千皓的目光不由跟随了去,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她生得极美。
羲千皓被独自留在水榭上,面对四周春光,他不由疑惑,出了绿意,外头真的是那个寸草不生的大漠吗?此时,脑海中又闪现那日厮杀的一幕幕。在蓦然的一惊之后,羲千皓想起了……
脚步迈得飞快,而莞柔这时已慢悠悠地过了木桥,头顶花影斑驳一片,抬眸间,映在瞳中。
身后脚步声挞挞作响,莞柔不由止步。
回身,几片花瓣恰在她身侧落下。羲千皓冲得又急又快,几乎撞在莞柔身上。
“告诉本王,雷兽在何处?!”
莞柔的眉心微微敛了下,不屑地相背而去。熟料羲千皓不死心地拽住了她的手腕:“本王问你,雷兽在何处?”他力道粗鲁,这份冒犯令莞柔泛起了怒意。
她澈眸带刚,凤目尾角,生起些许平时没有的威仪:“放肆!”
羲千皓微怔,放肆?她竟对自己说放肆?!从未有人敢对自己说这两个字,这向来是自己的台词。
“你同本王说什么?!”他仍不放手。莞柔迎上他的双眸,只见里头淬着冰火。他何至于这般。对峙间,莞柔涅白的衣角飘起,而羲千皓手心徒然一阵空虚。只见随着衣角飘动,莞柔化作一阵白雾遁去。在不远处,又重新凝回人形。
“你的马可比你要知恩图报多了。”一股仙气翩然而至,她淡淡言道。
此刻,屋后恰好传来马嘶声,羲千皓随之而振。
“是雷兽。”
羲千皓抚摸着自己的爱驹,那匹枣红色的健硕宝马,额间有一抹闪电状的白色皮毛。与身边之人相比,他更信任这匹一根筋的宝马。相伴多年,无论是自己意气风发还是失魂落魄,皆能载他驰骋于蓝天之下,或是一日看尽瑾都花,或是发泄心中的不快。此次若自己幸免于难,而雷兽却困死沙漠。日后想起来,不知会有多么遗憾。
羲千皓自语:“动若雷电,兽性桀骜,雷兽。”话中隐约透出相惺之情。
莞柔在暗中目睹了这一幕,心中竟有几分恸然。嘴角不经意地微微上扬,最后引身而退。
也许,再冷漠的人,内心都会有柔软的一隅。
用膳时间,莞柔在水榭的桌案上摆好吃食。这次,桌案上多了一盆现采的野果。
她去喊人吃饭,熟料不见羲千皓本人。莞柔里里外外找了几遍,仍是不见踪影。
“他不可能离开绿移的,莫非是……”莞柔预感不好,直奔屋后的丛林。
繁星点缀着夜幕,明月高高地挂起,水面浮着通透的月光。
屋内,烛火微熏,羲千皓的意识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之中。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两抹跳动的光亮。他不自己地打开了眼皮。环顾一圈,莞柔正坐在桌边盯着灯芯。而自己却浑身僵硬地躺在床榻之上。
怎么回事?回忆一遍自己昏厥前的情形。他茫然,那片琉璃碧池,那颗澄澈的宝珠,究竟是什么?明明似九天圣物,为何自己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惧怕?
莞柔看向他,目光亦如所见之宝珠般清澈。
羲千皓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莞柔毫无情绪地起身:“你若想安然无恙地回去,就不要到处乱跑。你这一出事,害的我又要多照顾你七日。”
羲千皓心一沉,没人知道他归心似箭。
莞柔没有理会他,顾自出了门。阖上门,莞柔在门口立着。晚风徐徐而过,树叶温柔婆娑,明月映入水底,天地各持一轮。她玉指托腮,望望后头,心中疑惑,白日里发现他昏到在凝泉圣池,但若他有不轨之心,又怎能活着被自己所救?
沉默少顷,莞柔放弃思索,水袖轻展,呼地一声,渡过水面。
清晨,羲千皓醒来,发现莞柔已在屋内给他备好了早膳。上前一看,又是绿色的鲜嫩蔬菜与清粥同煮,虽是色香味俱全,但连续数日都吃这个,难免有些厌倦。他拿起来,不声不响地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