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他短视,只是马晋芳实在想不出,只要这南直隶的兵权在谢为亭手中,泰王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
总不能让这尚未满额的两万神机营去对抗整个江南几十万的军队吧?
“舅父,您说,咱们给多少银两合适?”说话的是刘家家主刘同,其母乃是马晋芳的幼妹,“您只需要说个数,我们刘家听您老人家的。”
在数十年间,八大盐商为巩固同盟,不但成立了商会,还相互联姻,使得其间关系错综复杂。尽管存在利益纠纷,然而他们彼此之间更多的却是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马晋芳没有说话,反而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支黄铜烟袋,将研磨好的上等烟丝放在烟袋里。随后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火源。
坐在次席的汪家家主汪乃光也是趁势取出携带的火折子,上前为他将烟丝点燃。
马晋芳有些沉迷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烟雾很快遍布整个房间。
许多人闻不惯这个味道,只能暗暗皱眉。
“对不住了,各位,这人老了,总是容易糊涂,抽上几口烟丝来提神,闻不惯的还请担待。”
众人忙说不敢。
老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脑袋靠在了椅背上:“当年大明宫那位执意亲征之时,只我马家便献上百万两白银。这才有了那‘国之义商’的牌匾。
后来这位天家继位,我便知道不妙,又是拿出了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这才免于被清算。
单那两趟,咱们八家花费逾一千五百万两。那么这次,咱们若是掏出太少,这位王爷面上过不去,若是太多,咱们又容易遭到惦记。
不如这样,八家每人拿五十万两。”
汪乃光有些皱眉:“世伯,给那王爷这么多,只怕将他的胃口都养刁了。”
“哈哈哈,傻小子。”汪乃芳挥了挥手,将面前的烟雾打散,“等过了年,咱们先主动献上三百万两,这只够上官故治水的。练兵不用钱吗?王爷不用再贪一些吗?三百万两必然不够。
他必然嫌少,怎么办?只能三番两次来要。咱们能拖就拖,等他要受不了,出言威胁之时,咱们再掏出五十万两。这下,不论是练兵还是他自己,都得吃饱了吧?
最后,咱们再向他哭穷,言明咱们浙商有多么不易。再私底下偷偷孝敬他五十万两,如此一笔意外之财,还怕他不帮着咱们吗?等他将鲁商徽商这群疯狗给赶走,咱们还赚不来这花出去的银子?”
众人面面相觑。
十二月廿八,金陵。
作为代天巡狩的钦差,自身又是亲王,泰王自然是有资格住在行宫中的。
历朝历代在金陵修建了许多行宫,但泰王为了图个清净,还是住在了位于中华门外秦淮河畔的大报恩寺行宫。
一整夜的奔波,几人都有些劳累,但依旧强打着精神忙碌。
身着青色衣袍,头戴簪花的赖尚荣抬脚迈进正厅:“王爷,人都召来了,您看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让他们候着便是。”
林景云笑着道:“赖公子还是将他们叫上来吧,政务要紧。”
对于林景云,赖尚荣还是十分敬佩的,若不是他给举荐,自己也做不了王爷身边的随行书吏。虽说这一职位不在品官序列之中,但胜在能一直在王爷面前露脸。若是表现好的话,也是能当做心腹培养的。
下意识地想照做,可又迟疑地看了看泰王,泰王点了点头:“听林公子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