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长来找许安安时,她正抖着一双手纳鞋底。最近监狱接了许多私活,从外面鞋厂拿了许多鞋底给女犯们加工。
已经熬了几日,眼睛都快熬红了。这纳鞋底看似简单,却是个精细活儿。将一张张白布重叠,再抹上糨糊。待干后,剪下成型。便是一个厚重的鞋底。再用白线一针一脚细细纳过去。针脚越细密鞋子的寿命才越长。只有这种鞋底做出来的布鞋才是合格的,穿着通爽透气而且舒适。但做起来很是很费心力。
许安安以前没做过,最初学起时笨手笨脚的。连椎子都拿不稳,更是将自己手指扎出了密麻的血窟窿。
监狱中受了伤没人管,还要赶工。她只得将自己入狱时穿的,唯一件衣服撕烂了来包手指。
这些针眼虽小,却都扎得很深,没能及时上药,一些伤口已开始溃烂发炎。手指稍微带点用力,伤口便会崩开,扯得发疼,血跟着都渗了出来。
许安安怕血弄脏了鞋底,忍着疼,将已浸得血迹斑斑的绷带再勒紧了些。有几根手指已麻木得无知觉。
距离交工的日子不远了,大家都不敢怠慢。大家都一脸麻木低着头,自顾不瑕地赶着手里的活儿。
她的进度实在太慢,还有几大筐的鞋底没加工。这次若再不能按时交工,恐怕不再是只罚几天不准吃饭那么简单了!
脑中想起监狱长那张阴侧侧的脸,许安安便觉得心里发毛,便格外慎重,小心翼翼地纳着手中的鞋底。
僵着一双手,好不容易纳了几个针眼,就看见监狱长腆着大肚子直直地向她走过来。
此刻若不是见他冲自己正笑得一脸谄媚讨巧,许安安甚至觉得他又是来找麻烦的,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将腰侧的警棍抽出来,劈头盖脸地朝自己打来。
监狱长一对犷眉尾上扬,原本肥胖油腻的脸笑得更圆了。他搓着一双双红彤胖手,上下地打量她,眼底是掩不住的讨好之色。
片刻,监狱长似乎终于找到了开场白,笑脸彦彦道:“许小姐,你家派人来接你了。”
许安安手一抖,手中锥子一歪,直直戳进左手食指,鲜血随即泊泊地冒了出来。手里的鞋底终究还是弄脏了。
她好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傻傻愣在那里,任由无数鲜血在手指上蜿蜒流淌,越来越多,触目惊心。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还傻愣着干嘛!”倒是面前的监狱长急了,冲一旁的人呵斥道:“还不快帮忙给许小姐止血。”眼中尽是惊惶。
周围的女犯们纷纷应声而动。很快有人拿来了医药纱布、消炎止痛药;还有人给她倒来一杯温水。大家都殷勤关怀地围着她,替她上药包扎,嘘寒问暖。似乎都已忘记了前不久,才得了某人的令,要孤立她——不得帮她,更不得同她说一句话。
许安安呆傻了般,仍是杵在那里,动也不动,任由周遭的人摆弄。耳边却是一直重复回荡着监狱长刚刚那句话:“你家派人来接你了......”
有人来接我了......终于有人来接我了......
是......是他么?
“许小姐,许小姐?”一旁监狱长关切地唤着。
思绪渐渐回笼,许安安回过头,满眼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许小姐,您好些了么?”监狱长的眼中充满怜惜,好似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挚亲一般。
“好些了,多谢。”许安安淡淡回应,心中不禁冷嘲。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希望许小姐能答应。“监狱长一边搓着手,赔笑道:”就是......以往我有什么冒犯您的地方,还望您多多包涵。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粗人计较。”说这句话时,监狱长的语气显得格外谦卑乞求,一边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安安的神情。
许安安微微皱眉,努力压制住从心底涌起的那股厌恶之情,面无表情,冷然道:“这个我知道。”如今她能出去都已经不错了,还能指望做什么呢?
对方闻言随即眉开眼笑,腰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请随我走吧。只需办一些手续,您立马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