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人真是裤裆虱子--各子种（蜱虫），哪有小孩子死了还弄个棺材放在家里的？少亡鬼不能进家的都不懂吗？不都是用芦席裹了直接埋了吗？”白芍回到家听到姨娘正和父亲谈论小踹的事。她耷拉着头走进成杂物的偏屋里，趴在小软床上掉了一会眼泪，就慢慢的睡着了。

寒冷的冬天，下了一天的大雨，老淤地薄泥路湿滑难走，乡下上学的孩子们很少有雨伞雨衣雨鞋的，加之路远，遇到这样天在大队小学上学的孩子中午基本上都不回家了。中午放学时间，好多家长阴雨天也做不了农活，怕自家孩子饿着，就披着鱼鳞袋子或者破塑料纸破麻袋什么挡雨的东西，脚穿胶鞋冒雨给孩子送一块干饼或者煎饼卷咸菜再或者抓一把盐豆装在衣兜里，送到学校班级里给自己孩子吃。白芍没有妈妈，从来没人给她送过。只要是下雨下雪不能回家，她就趴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教室外面的天空，也会偷偷的瞟瞟别的孩子手里的煎饼，肚子咕咕叫着。

到了晚上放学时雨下的特别大，别人家的家长都拿着塑料布，破麻袋去学校接自己的孩子。天渐渐黑了，雨还不见小，饿了一天的白芍眼看着同学都走光了，她只好抱着书包弯着腰护着，怕雨水把书包淋湿了，她跌跌爬爬滑滑塌塌地老半天才跑回到家门口。

堂屋里亮着煤油灯，姨娘她们正围着桌子吃晚饭，父亲还没回来。白芍心惊胆战的慢慢挪到堂屋门旁，头发棉裤棉袄都湿透了，鞋子滋滋往外冒水，白芍牙齿冻的咯吱吱的叫，浑身冻的直打哆嗦。

姨娘朝她瞥了一眼，厌恶的说：“死去把大门插上。”白芍轻轻把书包放在门里旁的地上，赶紧跑出去把大门插上。刚转身回到堂屋，姨娘就抄起门后的扫帚把向她劈头盖脸的打来，边打边骂“叫你浪到这么晚，叫你躲懒，怎不死在外面了呢？死去吧还回来干嘛？”

秦有花的两个女儿小黑小白拿起白芍的书包，把里面的书本倒出来，一本一本的撕碎还用脚狠狠的踩。秦有花的两个儿子小脸和大脸也学着他们姐姐的样子用手去撕白芍的课本用脚去踩白芍的书本。白芍看着地上被他们撕碎的纸片，心疼的抽噎着。

小黑拿起白芍的书包往下使劲活了几下，从书包里忽然掉下来一个信封，她弯腰捡起来好奇的拿到灯光底下看看，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信纸打开。

白芍看到小黑打开信纸，吓得眼睛睁得圆圆的，她忙着去夺小黑手里的信纸，小黑拿起桌上一双筷子狠狠的朝白芍的手打了几下，又把白芍推倒在地。

那是语文课上付老师教同学们学写信，付语文老师是大城市下放的知青，他给每个同学发一张信纸和一个信封，要求每个同学都必须要掌握书信的格式，让同学们按课堂上老师教的书信格式，学着给最想念的人写一封信，写好明天交给他，付老师说可以帮忙寄给收信的人。

于是，白芍课间的时候就给远在黑龙江的大哥白家兴和二哥白家业写了一封信，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哥哥们的地址，她以为只要写好了交给老师，哥哥们就会收到的。

白芍把写好的信小心地塞在书包最底下，她生怕被后娘秦有花她们看到了，因为她非常清楚，如果她写给哥哥的信一旦被秦有花她们看到，那后果有多可怕。

白芍的语文书上有一篇课文外叫《狼和小羊》，语文老师刚刚教过。白芍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可怜的小羊，后娘和她的孩子就是那只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