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绣丝滑的锦衾有一搭没一搭地覆着两具年轻的身体，当崇明的手指再度抚过穆灵韫那斑驳的脸庞，她抖动的眼睑再也无力掩盖，从眼角涌出泪来，一滴滴地渗进缎面的高枕。她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有些像醉饮过后的红润，这使得她冷白的肌肤也仿若有了细腻的光泽，恍如活力重新注入了她的体内。

崇明的手掌继续温柔地拂过她的脖颈、胸前及至手臂——那些不配见过她身体的人自然想不到，顶着一脸丑陋伤疤的太子妃其实周身依然如同处子般白皙柔嫩，她本可以傲视群芳的。

而灵韫偏过头去，不想被崇明看见自己的泪眼迷蒙——虽然这必定是自欺欺人——随即她感觉到了他用精钢小钥为自己解开四肢锁链的动作。

她不由得转回头去，两汪蓄满的碧潭里映出那个冷峻如玉的侧脸。开完锁的崇明背对着她顿了顿，她一度怀疑他将说点什么，强撑着内里空虚的身体坐起，却还是希望落空了。他只是随手披了一件中衣，便掀开床幔，冷声喊了一句“来人”。

“阿重！”在他即将起身离开的那一刻，灵韫冲破嘶哑的喉咙低唤一声，“别走，好吗？”

崇明的身形再度微滞，却也不过俯身将落下一角的锦被拾起、扬手准确地盖住了她袒露的身体。

守在门外的路公公捧着簇新的太子常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进来，在距离卧榻一丈远的地方伺候崇明穿戴整齐后，默默地朝主子的眼睛看了一眼，然后才朝外喊了一声：“端进来，伺候太子妃！”

茉姑姑立刻恭敬地端着一个盛有汤药的托盘进来，先向崇明行礼后，就要走向卧榻。

“等等，”崇明几乎都没意识到自己喊出了口，但见女官倏地收了足、转向自己，他皱起眉头想了想，才挥挥手，道：“端进去吧！”

“是。”茉姑姑屏息凝神地伺候着，走到榻边跪下，双手高高奉上这碗宫中秘制的去子汤。

一截雪白的手臂过了好久才从床帏里伸出来，拿起碗，紧接着传来汩汩的吞咽声，平静快速得仿佛这是一碗补身益气的浓鸡汤，而这期间，太子早已迈开流星大步离开了。

等那玉臂再次伸出来、放下碗的时候，茉姑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莹白手腕上那几道粗细深浅不一的红痕，心中一阵嗤笑，自己也说不明白是对太子还是太子妃的。反正，她还是将来好好伺候太子侧妃、向皇上皇后报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