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硕站在有些冷清的府门内,望着四下清冷的灰色砖墙和院子里孤零零立着的几棵已经脱了叶的大树,突然有些迈不开步子。
府里的管事听到守门小厮的禀报,慌忙跑了出来,连声告罪:“二少爷回来了,瞧小的这脑袋,竟是忘了今日是二少爷放休的日子!”
杨硕对此并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问道:“夫人呢?”
“夫人在内院小佛堂呢,二少爷可要去看看?”管事殷勤道。
杨硕静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先回启胜院吧。”
“是。”管事应声,弯腰引着杨硕向内,杨硕摆了摆手:“你自去忙吧,这点路,我还是认得的。”
话落,大步向内而去。
管事的看着杨硕远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杨硕一路疾行,进了自己的启胜院,守在门边眼巴巴等着的小厮们满眼欢喜的迎了上来,接过包袱,伺候他换衣洗漱。
院里的热闹与小厮们眼中的喜意总算让杨硕觉得这个家有了点家的味道,而不是一个立在热闹城中无人问津的寺庙。
靠坐在半人高的浴桶里,杨硕舒服的长呼一口气,身后正专心给他搓背的小厮却是突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杨硕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去,小厮抬袖抹了把脸:“二爷,您这个月过得很苦吧?”
杨硕不解,小厮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又伸手在他脸上比了比:“瞧瞧,这才一个月,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您这脸都黑成什么样了?比小站的手还黑呢!”
小厮小站越说越心疼,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又掉了下去,看的杨硕眼角直抽:“爷这叫腱子肉,还有这脸,那也是健康的小麦色!”
“二爷,您就别哄小站了,以前大爷罚您在院子里蹲两个时辰马步,您都要哭天喊地的找夫人”小站的话说到一半,看到杨硕骤然冷下的神情忙闭了嘴,暗骂起自己怎么就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站重新仔细的搓起了背,杨硕视线微垂,许是因为太久没泡过热水澡了,眼前的腾腾热气,竟熏得他眼热。
杨硕从身前揽了把水打到脸上,双手用力胡乱洗了洗,半晌略显沉闷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站,娘知道我今日回来么?”
小站搓澡的动作一顿,摇了摇头:“小站一直守在二爷院里,夫人那边,小站哪里知道。”
杨硕闻言才恍然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想着府门前的清冷,和不知忙什么去了的管事,他的心越来越凉。
杨管事在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小到大,娘几乎不管事儿,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几乎都是杨管事在安排。
可这样一个多年来一直将都尉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管事,如今却说忘了他今日放休,他是该信,还是该不信呢?
想着,杨硕的嘴角挂起一丝苦笑,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府里这些人如今不都眼巴巴的等着爹将那月娘抬进府么?
新人就要入府,娘却日日闷在小佛堂不管事,而他也不像大哥一般是府中长子,是镇北军副将,是这府里未来的支柱,这样一无是处只挂着个二少爷名头的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二爷,水凉了,小站给您换桶水吧?”小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杨硕收回思绪,看着满脸担忧的小厮,扬着眉笑道:“知道凉了,还不赶紧去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