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音空空,轻清凄凄,余音点点,故人离去。唯有老叟瞽者,或舞或奏。坟上黄花,直开到家。
一曲毕,长舟至,众人默然不敢语。舟上弹琴的是一名男子,穿着影青色的宽袖外衫,袖口用浅蓝色的丝线绣了一枝兰花。撑舟的老人穿着蓑衣,手臂被风雨磨砺得犹如鹰爪般枯瘦。
弹琴男子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梁春,白色封皮,正中贴着小红色的纸条。梁春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张画着石榴花的短笺。奇怪的是,既没有写宴请时间、地点,也没有写被宴请人,只有落款:挽梦楼。
正当梁春一脸迷茫时,有人说道:“眼下时间已过,怎么破了规矩?”
“榴花帖并不在规矩之中。”
四下哗然,就是王公贵族,也不曾得过榴花帖。弹琴男子不管诸人,对梁春说道:“尊客可应约?”
“阿姊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恕不应约。”梁春双手奉上请帖,示意弹琴男子可收回。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吵得跟山蜂一样,撒珠郎低声在梁春耳边说道,“挽梦楼的侵月宴三年一次,决不可错过。据说宴会上无所不有,所求皆得。如今亥时已过,只有榴花帖的客人才能破例进入。”
“无所不有,”梁春低喃着,忽而抬起头,眼含笑意地望着撒珠郎,“那么你想要什么呢?”
撒珠郎被那双稚气的眼睛望着,却好像看见自己的脸,那么年轻,充满着对这个世间的欲望,他微微退了半步,避开直视人心的锋芒,正欲说些什么,梁春却已经把头转了过去。
弹琴男子被驳了面子,也不失风度,如他的琴一般,“尊客不应约,但尊客的姐姐可来过。我这般说,尊客可会回心转意?”
阿姊来过啊,怎么没有告诉过我呢?梁春意味深长地将请帖收下,折了折放在腰封中,道:“本姑娘应约,不过我要带一个人一同前去,可否?”
弹琴男子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恢复那面无表情的样子,点了点头。
“走吧,这位不会做生意的哥哥。”
长舟一下拥挤起来,弹琴男子抱着琴走到舟尾坐下,带玉箫的撒珠郎侧坐在舟身,梁春拿着刀还是坐在舟头,她不喜欢看人的背影。
热闹的余温散去了。
风从月亮上吹过,玉兔会吃桂花吗?鱼在山岭上游着,泥沙会觉得星星咯牙吗?浪花是石头的衣裳,一会儿短,一会儿长。是藻荇燃了一水的荧光,还是青穗落了一床的麦芒?我的梦就像溢壁的清光,浅得轻盈,散缓游荡。
撒珠郎悄悄打量着梁春,她正兴致勃勃地对河里的鱼摇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背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玩,也许家里父兄教过些身手,就自以为可以行走江湖了。挽梦楼以榴花帖邀约的客人应该是家世显赫,自己来到玉腰城就是想结交贵人,三年之后可以成为挽梦楼的座上宾。自己需要苦苦三年的经营,可这个姑娘却是如此的轻易和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