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热热的浅粉色,带着短短滑滑的绒毛。小兔子抖抖了耳朵,用爪子弯下一只来,耐心地舔舐着。喜儿只好收回手,小兔子在怪她了。
“没卖完的,送给你。”
喜儿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养它。”
“在家里围个栅栏就行。”
喜儿还是摇头。
“安年,你阿爹菜卖完了,我的布也卖完了,咱们回家去吧。”一位穿着桃红衣裳的妇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招手轻喊。
莺儿黄粗衣的少年应了一声,回过头发现那个小姑娘已经不见了。他把兔子放回竹笼里,又张望了一下,才提着笼子跑到桃红衣裳的妇人身旁。浓眉汉子挑起担子,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在柔软的落日中。
茶肆后,彩衣流浪汉跟短褐男子、长袍胖子分完钱,一个人慢慢走回他的落脚处。拐了几条巷子,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脚下还有橘黄的光辉,而后是树叶黄灰参半的阴影,再接着是清冷的灰白的光亮。这灰白一路朦胧变成混浊的烟尘,在巷子的尽头逐渐沉淀下来,蓄成浓浓的漆黑。而这漆黑的尽头,藏着一个男人。
男人咳嗽了几声,声音嘶哑地说道:“好久不见。”
彩衣流浪汉笑笑,快步跑上前,一把揽住男人的肩头。男人摇摇晃晃了几下,喘着气扶墙慢慢倒下,那块山玄色的玉坠着朱红色的丝带,也一同跌了下去。彩衣流浪汉连忙蹲下身扣住了他的手腕,面色凝重地诊脉,“你开始酗酒了吗?”
男人顿了一下,才虚弱地摇摇头:“我并不爱喝酒,你是知道的。”
“毕竟......好久不见了。”彩衣流浪汉低眸说道,“上来,换个地方,这里太黑了。”
男人颤抖着抬起手,彩衣流浪汉将他往身上一拉,背着他一步步走到阳光下。
“你还记得黄金箭吗?”背上的男人轻声说道。
“就是那匹让我们两个都输了的马,”彩衣流浪汉低笑一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马场都是你的。”
背上的男人微微抬头,迎着光迟缓地笑了,春日的夕阳带着浅薄的暖意扑进他的眼中,“你赌马的钱也是我的。”
彩衣流浪汉将男人放下,翻了翻他的眼皮,让他吐出舌头,又诊了一遍脉,郑重说道:“你中毒了。”
“咳嗽、声哑、气喘,但饮酒又不多。脉快而弱,神情倦怠,反应迟钝,手颤抖而不受控制,可能是割舌罗。但割舌罗直接服下,会使舌头仿佛被层层刀割一样,流血不止。”
男人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他看向彩衣流浪汉,说道:“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
马场喧闹的声音袭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彩衣流浪汉仿佛能听到那些叫喊声,如山如浪翻倒天地,如矛如戈刺破苍穹。马儿跑过的扬尘和今天的落日一样,璀璨辉煌。
“银风是这儿的长胜将军,四蹄如雪,足不践土。瞧那匹青骢马,叫翡珍,青白杂毛,腰背滚圆,也值得投上一投。还有那匹枣红马,叫耀宵,这可是世家名马配来的,咱这儿不少贵人都投了。”小厮扯着嗓子介绍,“小姑娘瞧着的马叫黄金箭,今儿是第一次来跑马,练练胆,输了也不打紧。”
“我也押这匹。”话毕,一锭金子落在小厮的托盘上,男子又道:“不过是三年后,今日押银风。”
“瞧你这小气劲儿,三年后那马正值壮年,谁都押得。”一个头发凌乱随意,面庞瘦削,身上绑着乱七八糟彩布的人倚靠在木栏上,流浪贫瘠的样子看起来跟他身旁腰佩山玄玉的男子截然相反,“倒不如学那小姑娘。”
“那你怎么不跟那位小姑娘押上一把?”男子又道。
彩布流浪汉摇摇手,无赖地说:“昨儿个输钱输大了,一文没有。”
一个钱袋子重重砸来,彩布流浪汉伸了两只手去抓。安稳地到手后,他挑了挑眉,说道:“我保你赢。”
彩衣流浪汉长叹一口气,他望了望天边那只已经垮掉的太阳,用力地把男人背了起来,“我记得的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