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林守在ICU外一整夜,很长时间没有犯的失眠症再一次袭击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今夜想了什么,决定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决定。
耳朵里灌满了嗡嗡嗡的轰鸣,医院宽敞的过道里不时有人走动。监护室门口的小广播里喊几号病床的家属,几号家属便如临大敌,提心吊胆走上前,听医生说出一堆专业术语,然后做出进一步插管、上仪器或者拔管、放弃治疗的打算。
在决定一个人生死的关键时刻,家属显得无知懦弱,优柔寡断,而医生则没有多少耐心,只待一会,便给出意见建议,引导他们做出相对客观的决定。
他们永远不缺患者,日复一日累加起来的,是他们无穷无尽的工作量。
而家属,也许又要失掉一位至亲,这是砸锅卖铁也想挽救回来的亲人。
鲁阳林第一次在医院过夜,他知道,今后自己将再也难以好眠。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小东的父母才火急火燎赶到医院。从凌乱的头发和大口喘着的粗气看得出来,他们一步也没敢耽搁,争分夺秒赶过来的。
鲁阳林以前看见过小东摆在出租屋里的全家福,小东和他的父母还有妹妹,一家都长得很像,所以鲁阳林一眼认出了他们,赶紧迎过去。
“小兄弟,小东怎么样了?”女人问,眼角的鱼尾纹里还夹着没擦干的泪。
我也还不清楚,从进去到现在,医生都没有出来。
“这,”女人鱼尾纹里一下溢出更多的泪,向两鬓奔去,“得伤得多重啊。”
“别着急,没有消息说明还有救。”鲁阳林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但这句话说出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真的就只有有救和没救两个结果了吗?
男人从头到尾没说话,只是有点长的袖子下露出的半截手在止不住地发抖。这件衣服年初还穿着小东身上,小东比他高点,所以他穿着并不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