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阳林再次走进医院,已是盛夏暑热时节。
医院宽敞明亮,冷气开的很足,丝毫感觉不到温热。这里依旧是忙忙碌碌,人来人往,各种声音穿梭交织,只是唯独没有笑声。
这世上多的是各种各样的苦,吃不完,咽不下,哽在喉头,憋在眼里,绊住了脚步,困住了灵魂。
急诊室门口有从救护车里搬到担架上昏迷不醒的人,住院部大厅里有坐在轮椅上打着吊瓶被推着走的人,电梯里有脑袋剃光、包着纱布的人,每层楼道里都有对应科室特点的病人,纱布缠在哪里,就是什么科室。
当然,这里的情形远好过重症监护室。至少,人还是有救的,病危通知在他们离开重症监护室以后,差不多算是过去式了。
鲁阳林找到感染科病房,看到小东的父亲母亲沉默地坐在病床前,小东母亲看儿子一眼,抹一把眼泪。
病床上的小东形销骨立,曾经精致烫过的头发剃成了坑坑洼洼的寸头,塌下去的脸上眼睛闭着,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扇动着的鼻翼显示呼吸有点急促,因高烧而赤红的嘴唇紧抿着,下巴尖得同样突兀,
鲁阳林几乎认不出他,他早已失了原来的模样,甚至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轻人,他的生命好像已经完全终结,只剩下了躯壳留在世上。
而他,现在还不到二十岁。
这是小东第二次入院,年前受伤,动完手术保住了命,但下肢彻底瘫了,鑫鑫集团赔付的10万花完了,家里的积蓄也花完了,只能将他带回家里照顾。
因为小东躺着不能动,屁股上便磨出了了疮,破了皮再结痂,结了痂再磨破,家人渐渐也就习惯了,他的身体也习惯了。
最近麦忙,母亲没顾得上管他,结果尾椎骨处溃烂了一团肉,小东没有知觉不知道,直到发臭了,大家才发现,妈妈用勺子剜一剜。然而天气炎热,当天晚上就感染了,人烧糊涂了,才送到医院,危急又转来上海。
鲁阳林在病房待了一会儿,小东醒着,但从头到尾眼皮也没睁一下。
阳林想说,小东,要振作起来,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以后条件好了,可以借助器械活动。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