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后,林牧气喘吁吁寻了过来,当看到自家母亲正在喝着热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他的手里足足攥着十几株大黄,只是手指亦是多了好几道血痕,这刨土的活并不是一件易事:“公子,可是此物?”
“然!”质子圉的目光在他伤痕累累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伸手索要他手中的大黄,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他从林牧身上看到了亲情,突然间莫名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里更加渴望能够尽快返回秦国尽孝。
尽管自己这个质子日子过得十分舒服,而且自由度相对比较高,但自己这个晋室嫡长子所蕴含的价值太高。
通常而言,秦国需要等到自己父亲死去,这才会考虑释放自己返回晋国,甚至还要趁机敲诈一大笔。
质子圉并不愿意等待,亦不希望回到晋国看到一个心力交瘁的母亲,所以逃离秦国的计划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林牧恭敬地将大黄送到质子圉的手里,这才暗自松了一大口气,用袖子抹掉额头上的汗水。
“备锅!”质子圉检查手中充满自然气息的大黄,竟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虽然单味中药不比后世多味中药结合的药效全面,但对这个时代的人类而言,反而单味中药更易吸收,而且他们的身体更易于承受单味中药的药效。
就像后世各种复合果汁饮料,看似味道更佳,但对没有经历味蕾爆炸的人而言,这种复合果汁其实比不上单一的果汁。
中药最重要是准确地辨认中草药,自己在那两千六百余载的梦境中,早已经熟知了大自然的一花一草。
“主,亮代劳!”家臣亮上前道。
质子圉摇头拒绝,并没有假手于人,而是打算亲自煎药。
其实他亦算是初次用药救人,尽管医学的理论知识十分的扎实,但成效几何,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底,所以决定将林母当作小白鼠。
何况大黄的腹泻功效十分讲究煮的时间,需要十分钟才能起作用,而二十分钟的功效达到最佳,后面随着时间的延长而不停降低。
林牧看到质子圉取出一个崭新的白陶锅亲自熬汤,顿时感动莫名。
他一直骄傲到自己出身河西林氏,但跟这位晋室嫡长子相比,他给质子圉提鞋都不配。现在看到质子圉亲自煎药,他还有什么理由对质子圉再生戒心呢?
质子圉接过刚刚买到的白陶锅,心里有些许的不舍。
虽然现在还是处于粗糙的陶器时代,但永远不要轻视华夏先民的智慧。白陶是陶瓷史上的璀璨明珠,不仅纹饰精美,而且造型庄重端正,其品质丝毫不弱于瓷器。
这个时代的陶器技术已经达到顶峰,不仅有着外形宛如明珠的白陶,而且出现的釉陶工艺解决了陶器表面粗糙的缺点。
质子圉知道白陶在后世中的价值,但这种用后世目光来审视白陶价值的念头仅是一闪而过,而后便开始用白陶锅熬制大黄根水。
随着白陶锅中的水慢慢被烧开,不仅大黄根是黄的,所烧的水同样慢慢变黄。
秦都,医馆。
自从周朝增设医师一职,于是民间除了巫师外,亦是存在着医者。
秦国设有医师一职,跟驾车马夫的御氏相似,而今医师亦衍生出一支医氏,医氏正是目前最厉害的医生。
他们的姓已经不可考究,但如今他们这一脉是以医为氏,已经成为整个秦地乃至秦国最知名的医者家族。
医叔羊坐馆正在翻着医书,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仆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了进来,被抬的年轻人显得痛苦不堪,特别一条腿已经被鲜血所染红。
医叔羊让他们将伤者放在地上的草席上,上前认真检查华山博的断腿,然后轻轻地摇头道:“废矣!”
原本华山博从马背摔下仅是摔伤,但后面质子圉用石头砸膝盖骨,直接导致膝盖骨碎裂,所以这条腿是彻底废了,哪怕扁鹊再世亦是束手无策。
“质子圉,一世仇!”华山博得知自己的腿已经断掉,顿时大声地哭喊起来道。
这怀疑是一回事,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他此次前来秦都,原本都已经要抱得美人归,谁承想竟然被那个嚣张的晋国公子废掉一条腿。
失去这一条腿,以后别说是骑马了,哪怕走路都会成为问题。
特别自己被毁掉的何止是一条腿,还有着自己的大好行程,秦穆公恐怕不愿意将他最为疼爱的公主嫁给自己这个瘸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