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敦诚不想提及宗禝，孟耀章也在一旁拉了一下儿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问。把账目交待清楚后孟少汝便退了出来。

“爹，东家这是怎么了？”孟少汝问道：“怎么一提起宗禝少爷就．．．．．．”

孟耀章把儿子拉到一边将宗禝早上的闹剧大致说了一遍，然后便摇着头道：“大少爷做得也太过分了些，这事儿若放在两三年后，老爷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可现在才是新婚第二日。”

“那．．．．．．”少汝也觉得宗禝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盛家小姐岂不是很生气？有没有嚷着回娘家？”

“听说没有，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孟耀章说道：“你快去浆洗一下，昨儿太太还问起你呢。一会儿把事儿交待清楚后就去秦府给太太报个平安去。”

仁信和是一座五进院的深宅，临市的门面房便是仁信和接待客人的铺面，往里第一进是接待贵客和放置物品的地方；第二进是伙计们休息和吃饭的地方，兼有厨房；第三进是四掌柜、三掌柜、二掌柜办事休息的地方；第四进是大掌柜和东家办事休息的场所；第五进几乎没有什么人进去，备有卧房数间以便给留夜的伙计巡夜休息用。仁信和只有前面的大门并无后门，取貔貅有口无肛的特性，只进不出。

孟少汝的屋子在第三进的宅子里，他洗了洗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对着镜子看看自己，这才像个样子呢。少汝要去秦府给太太报平安便穿过各进相连的院子向中庭走去。这时候就看到身穿一身坐柜衣服的宗祁捧着一盒碎银子前庭去。“宗祁！”少汝叫了一声。

宗祁转过头来见是少汝便道：“嘿！这才像个样子呢。”他停下脚步等着少汝走近，“都说孟家大公子玉树临风，可刚才那身破衣褴褛的谁认得出是那位胜似潘安的孟家公子？”

“你又来取笑我！”少汝来到宗祁跟前，笑道：“您这位身穿坐柜之服的小伙计，又有谁知道是秦家的二少爷呢？”两人相视一笑并肩朝外走去，少汝问道：“二少爷做了大半年的坐柜，什么时候升做跑街啊？”

宗祁如今十九岁，十七岁的时候就被父亲送进仁信和当学徒，一年后成为坐柜的小伙计一直到现在他已经做了约八九个月的坐柜了。宗祁笑了笑道：“不忙不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学呢。跑街，等耀章叔觉得我够资格了再说吧。”

“二少爷天纵聪慧，相信很快就能做跑街了。”少汝鼓励道。

“我哪儿有少汝你聪明啊？十四岁坐柜，十六岁跑街，十八岁就已经是我们的柜上总管啦。”宗祁笑道：“都说四掌柜就要荣休了，我看这四掌柜的位子．．．．．．”

少汝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这事儿说得太早，二少爷以后也不要论这事儿。四掌柜的位子，东家自有打算。”

宗祁看看他道：“你呀，总是那么小心谨慎。就算说出来又如何？你做四掌柜这里的人没一个敢说不服的。”

“好啦！你赶快去柜上吧。这银子都快被你捂热了。”少汝和宗祁已经到了前庭。前庭里有着二十来个客人，承兑的承兑，存银的存银，井然有序。

少汝朝秦家走去，从父亲、宗祁的表现看来这次东家真的很生宗禝的气，他寻思着怎么才能替宗禝说话让东家消气。到了秦府，门上的门子看到他忙笑着将他迎进去，秦家的墙壁门廊上还贴着大红喜字，依旧透着新婚的喜庆氛围。孟耀章在秦家的仁信和做了五十多年，孟少汝从小就在秦家进进出出，秦家的人也不把他当成外人。

荣生迎了出来道：“孟少爷，您回来啦？”

“是啊。来给太太请个安。”少汝兀自朝秦家后院去，“太太在屋里吗？”少汝把从山里带回来的山珍递给了荣生。

“在呢。”荣生没有再送少汝往里走，“孟少爷请自便。”

少汝来到太太住的小院儿，萍妈看到少汝便笑道：“哎呀，少汝回来啦？看看都晒黑了呢。”萍妈忙进屋道：“太太，少汝来给您请安来了。”

杜兰芝放下手中的佛珠，笑道：“快让他进来。”

说着就看到少汝走了进来。“少汝给太太请安。让太太挂心了。”少汝垂手给杜兰芝打了个千，“我给太太带了些山珍来，有太太爱吃的竹荪和猴头菇。已经都给了荣生叔了。”

“这孩子就是有心，出去收个帐也不忘记给太太带些东西回来。”萍妈拿来了茶点，“快坐下吃点东西。萍妈都给你留着呢。”

“谢谢萍妈。”少汝刚要坐下就看到杜兰芝向自己招招手。

杜兰芝挪了挪炕桌道：“来，坐炕上，暖和。”

“太太又在念经啊？”少汝看到炕桌上摆放着木鱼和一本金刚经。

“唉～～宗禝做下孽来，我这个做娘的只好多念念经，替他赎罪。”杜兰芝叹了口气说道：“你从银号来，想必是见了老爷了吧？知道今儿早上的事儿啦？”

“听说了些。”少汝不敢说自己知道，只能说自己略知一二。

杜兰芝看了看天色道：“宗禝已经在祠堂里跪了两个时辰了，就要晌午了。萍妈，摆饭吧。少汝，留下来陪我吃饭。”

“太太，我还要回票号做事呢。”少汝笑道。

“你才回来，就歇一歇吧。不碍事的，老爷不会责怪。”杜兰芝问萍妈道：“大少爷爱吃饺子，你让厨房做一些送去祠堂。”杜兰芝虽然心疼儿子，但也不敢违拗秦敦诚的意思，不敢放宗禝出宗祠，只能让人把吃的送进去。“告诉大少奶奶，我有点儿不舒服就不一起吃饭了，你吩咐下去大少奶奶想吃什么就给做什么。”

萍妈去了宥钦屋里，远远地就见靠近窗口的书案边宥钦正在看书很是安静。丹苓刚从屋里出来，萍妈拉着她说道：“我们大少奶奶看书的样子倒是像位女公子呢。想必大少奶奶在家一定是饱读诗书吧？”

丹苓听了骄傲地说道：“是啊。我家小姐吟诗作对无一不通，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呢。”

“丹苓，你不去做事在这里偷懒。”宥钦来到窗边笑道：“萍妈，你来啦？快屋里坐。”

萍妈笑盈盈地进来道：“刚才看少奶奶看书出神，不敢打扰。太太身体有些不适，说让少奶奶自己用饭。少奶奶想吃什么？我这就吩咐厨房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