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帮很快就卸任了，并且带着家小搬离闹市回到乡下居住。少汝新接手徽州的业务，很多地方都要亲力亲为，他每天起早贪黑，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杨素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日都会亲力亲为替少汝备好滋补品。

这一日少汝早早地来到仁信和翻看昨夜尚未看明白的账目。他来的很早，住在号里的小相公还没起床洒扫，少汝敲了敲门，没多久一个小相公过来开门。看到少汝忙请安道：“掌柜的，这么早？”

“嗯。”少汝跨进了票号。此时正早，堂上空无一人。他看到通向后院的门边上放着一桶清水和一把笤帚。“这水是你刚打上来的？”少汝回头看了看这个小相公。这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年已经有些面熟，每次少汝清早过来都会看到他。

小相公道：“回掌柜的，这是我刚打上来的水，正要清扫店堂。”

少汝微微点头道：“我倒是见你很是勤快，每次都是最早起来洒扫的。”

“这是学徒应该做的。”小相公被少汝夸了几句脸都红了。

少汝笑了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本家姓罗，名秉淳。”小相公回道。

少汝打量一下这个少年笑道：“秉淳，好名字。一会儿二掌柜来了让他到我房里去。”

“是了。”秉淳应道。

少汝来到自己的事务房里打开昨夜尚未看完的文书。这几日刚好在看前一年的借贷记录，看到其中一笔甚为困惑。只因戚老帮已经离去，少汝只能过来询问二掌柜邓光硕。

邓光硕上差的时候已经开铺，在门口刚好碰到同到的周晋东，于是两人寒暄了几句后一起进门儿。他一进门就看到罗秉淳走了过来，“二掌柜，早。大掌柜一早就来了，说让您来了进屋去一趟。”

“哦？大掌柜这么早就来了？”周晋东看看邓光硕道：“二掌柜赶快去看看吧。”

邓光硕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后便往少汝房里去。推开门看到少汝坐在书案前，邓光硕进门后一改紧绷的脸，堆着笑问道：“掌柜的，您找我？”

“是啊！”少汝起身走过来让座，“二掌柜请坐，我有点事儿不明白，想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邓光硕摆摆手道：“有什么掌柜的尽管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

少汝拿起账本道：“这儿有一条，上一年这家名叫钧隆号的瓷器馆在我号每月都有定量的银钱存入。但是我看了看这几个月的帐目，不但只有少量银钱入帐还每月都有银钱提出。”少汝指着一家瓷器铺的记录说道：“二掌柜您看看，就是这家。”邓光硕接过去看了一眼，少汝继续说道：“这家钧隆号听说是徽州最大的瓷器商家，很多钧窑瓷器都由这家商家出售。我在想，他们是不是想讲存银慢慢转到其它银号。”

邓光硕笑了笑后把账本儿合起来放在一边，道：“这钧隆号的确是徽州最大的钧窑商，以往每月进出的数目都不小。”邓光硕看看少汝笑道：“不过这家商号并非在下负责，当初是老掌柜亲自去谈的，也是老掌柜一手经办。实际的情况，在下实在不知。”他面带愧意地说道：“请恕在下无能。”

少汝摆摆手道：“二掌柜言重了。既然并非二掌柜负责，那么我再找别人问问吧。”

邓光硕关切地问道：“难道老掌柜临走之前没有跟您交代吗？”

“戚掌柜手头太多事情要交接，许是一时间忘了吧。”少汝也显得不以为然，“这只是小事儿，我只不过问一下。没事儿了，二掌柜您忙您的吧。多谢了。”

“好说！好说！”邓光硕起身作了个揖道：“我先出去了。”

邓光硕离开后少汝便又将账本翻了开来。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钧隆号的账，这绝对不是件小事儿。少汝坐回书案前掐指一算自己到徽州已经两月有余，他也暗暗感觉到二掌柜邓光硕的诸多不配合。很多事儿问他都推辞说不清楚，是之前老掌柜负责的。但是戚老帮却已经离开了徽州，少汝既然已经全盘接手也不便前去打扰，再者说若前去询问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有能力吗？少汝一手托着腮一手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红木的书案，其实近期并非钧隆号一家存银锐减，还有一些其它商铺也慢慢减少了每月的存银，有些是中小型的商铺所以也并不起眼。少汝感觉是有人在蓄意抢客，而且这个趋势在他上任之前就已经略显，他接任后的这两个月里形势更峻。少汝心中有所怀疑，但并不能作实。

周晋东看到邓光硕从屋里出来，便道：“咦？这么快？大掌柜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邓光硕嘴角一撇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都来这些日子了，还．．．．．．”他打住了话只是看了周晋东一眼冷笑着摇着头走开了，“我出去一趟儿。德宁布庄的事儿我去瞧瞧。”

周晋东看着邓光硕离开，回头一看周围有几个小相公停着手里的活儿正朝这里看。“看什么看？好好干活儿！”周晋东把脸一沉斥道。小相公们忙收回神儿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不一会儿少汝从房里走了出来，周晋东见了忙迎了过来。“掌柜的，您早。”

“早。”少汝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二掌柜呢？”

“哦。二掌柜出去办事儿了。”周晋东道：“掌柜找他有事儿吗？”

“不！不！”少汝摆摆手道：“我也要出去，只是想交代一下。既然他不在那么就劳烦三掌柜照看着。”

“掌柜的言重了。”周晋东客客气气地说道：“掌柜的尽管去，这儿有我呢。”

少汝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店堂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忙忙碌碌的伙计，道：“罗秉淳呢？”

“秉淳？”周晋东忙道：“秉淳，快过来！”

那罗秉淳正端着一盘碎银子要往后面库房去，听到掌柜的叫自己忙应了一声。“是！来了！”另一个小相公忙过来接手，秉淳高声交代道：“这儿五十两碎银，劳烦！”然后就把手里托着的木盘交给了那人。那人数了数道：“正是！”然后就往里走去。罗秉淳走了过来道：“大掌柜、二掌柜。”

“你跟我出去一趟儿。”少汝说道。

“我？”秉淳抬头看看少汝，然后茫然地看了看周晋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