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矿山内一片宁静,最角落的某个宿舍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道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就准备推门而出,旁边看了许久的男人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受伤了吧?”
厉霖舟的身躯微僵,眼神瞬间警惕了起来,犀利的射向开口的男人,男人见状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感叹你的命也太大了,你来第一天时那样子,我都以为你撑不过第二天,没想到现在都已经第五天了,你看起来也还好…”
厉霖舟沉默了片刻,随即有些干裂的唇瓣轻启,太久没开过口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我不会死在这里。”
他答应了别人要回去,所以纵使一身伤痕,纵使难以支撑,也会拼命的活着。
男人看见厉霖舟坚定的样子也沉默了,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你还有勇气,真好。”
不像他,这么多年在这里,早就已经被搓磨得没有了任何棱角,从一开始的想要回家变成现在的只要活着,他似乎已经接受了这命运了…
厉霖舟眼神没有任何变化。
“你也能有。”
这也是他和无数队友多次往返这里甚至葬在这里的意义,想要把这些泥足深陷的同胞们都捞出去。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半晌之后露出一个有些遗憾的笑容。
“我已经在这边六年了,就算回去,我家人也该不认识我了。”
厉霖舟闻言,露出一个不赞同的表情,沉声道。
“既然是家人又怎么会因为时间有隔阂,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们真的不记得你了,你自己也总要落叶归根吧?你就甘心这么死在异地他乡?”
男人呼吸窒了一下,片刻后却是提起了一个牛马不相关的话题。
“今天我在筛矿石的时候听到几个卡头聊天,说是今天有贵客来矿场挑石头,晚上就住在罗浅坡。”
卡头是他们对管理他们小喽喽的统称,而罗浅坡则是卡头和总卡头们平时住的地方,周围戒备森严,十五分钟一巡逻。
因为矿场全是华人,平时这些卡头聊天都是用土话并且不会背着他们。
然而男人是曾经国内所谓的“高材生”,六年时间摸摸索索,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拼拼凑凑也算是把内容听了个大概。
厉霖舟身形一顿,片刻后侧头看向掩进阴影里的男人,轻声道。
“谢了。”
话毕,他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打开房门时脚步再次微顿。
“别灰心,说不定…也快了。”
说完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独留身后的男人愣愣的坐在原地,有些茫然的看向漆黑的天空,喃喃自语。
“真的可以回家吗?”
男人的反应已经不在厉霖舟的考虑范围,此时的他已经咬牙蹿进了熟悉的树林中。
这片区域距离门禁处还算远,平时卡头们偷懒都不怎么巡逻这里,是以厉霖舟每晚都会蹿进林子里找点能用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