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的很厉害。 缓缓地朝妇人走过去。 这是……娘? 妇人突然泪流满面:“清儿,你总算回来看娘了。” 顾宛清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娘。” 妇人眸光一顿,紧紧地盯着顾宛清,眼中似乎有难以置信。她撑着桌子站起来,身子颤颤巍巍,一只手慢慢地抚上顾宛清的脸颊。 突然,她破涕为笑:“清儿,真的是清儿!” 也许真的是母女连心,当顾宛清感受到她手上温度的那一刻,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娘亲。 她终于有娘亲了,再也不是孤儿院里没人要的孩子。 她也跟着浅浅微笑:“娘,爹说您病了,我来看看。” 从女儿口中听到顾相,顾夫人冷哼:“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顾宛清直觉不对劲,从她进来时就有疑问盘踞在她脑子里,这堂堂一个丞相夫人,怎么会如此蓬头垢面。 “娘,你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顾夫人将视线移向别处,叹了一口气,拉着顾宛清的手坐在椅子上。 顾宛清以为她要跟她讲她的病,谁知道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却是:“清儿,你在二皇子府里过的好不好?” 顾宛清轻轻点头。 “那便好。”顾夫人十分庆幸,“这女人啊,还是要嫁给爱自己的男人好,嫁一个自己爱的,太累了。” 她像是在说顾宛清,又像是在说她自己。 “这两年多来,我算是看清了,太子殿下比不得二皇子待你好。况且你们孩子都有了,就与二皇子好好过日子吧!” 提到这里,她朝顾宛清后面看:“清儿,娘的小外孙呢?带回来了没?娘一直想见见他。” 顾宛清此时多么希望自己是把小易领过来了,可是她今日本就只想一个人过来,苏承璟都是半路捎上的,更何况小易了。 “娘,我下次一定把他带上。” 顾夫人面容一僵,掩住失望之色,笑着道:“不急不急,清儿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带过来吧。娘不急的,不急……” 顾宛清覆上她的手:“明日,清儿明日一定将小易带来。娘亲不知道,小易他现在长的可好看了,肯定是娘亲将美貌遗传给了我,我又将它遗传给了您外孙。” “是吗?”顾夫人眼含期待,“你和二皇子生的孩子肯定长的好。” 她激动地欲要站起来:“我要去找一件儿体面的衣服明儿穿,不能让小易认不出自己的外婆……” 顾宛清拉住她:“娘,等会儿我陪你找吧!” 顾夫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女儿面前有些失礼了,将手放在桌子上。 “也好,也好。” 见时机差不多了,顾宛清再次问回之前的那个问题:“娘,你到底是得了什么什么病,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 “清儿,娘没事儿,就是一般的病。”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顾宛清。 “娘,我是你女儿,你有什么是不能对我说的呢?你若是还不肯说,那我就去问爹,实在不行,那我就去问哥哥。” “别去问你哥哥。” “为什么。” “他不知道。” 顾宛清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不然不会连哥哥也瞒着:“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顾夫人看她真着了急,低叹一口气,说道:“清儿,听了就算了,也莫要想着去做别的。” 顾宛清应下:“好。” 顾夫人又迟疑了许久,这才开口:“清儿,其实娘没有病,住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你爹他养了外室。” “外室?” 顾夫人点头:“就在你前不久,有人给我了一封信,信上说你爹在京郊买了一处院子,那里面是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外室。”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挑拨?” “我初也这么以为,便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我偶然在账本上发现他几乎每月都要支走一笔钱,而这笔钱的用途不明。渐渐地,我将它和以前的事联系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爹说过他有一个非常交好的友人,所以总有几日不回府?” 顾宛清点点头,原著好像提到过一点儿。 顾夫人苦笑:“其实,那只是他找的一个借口,根本没有什么友人,那只是他去了那个女人那里,只可怜我还一直相信着他……” “要不是我偷偷跟过去看,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竟不知道那个女人连孩子都有了。” “娘,你说的可都有证据?” 顾宛清难以置信,当朝丞相竟然在外养了外室,连孩子都有了。要知道虽然在古代,男人可以纳妾,但绝对不能养外室,这可是会危急到一个人的名声仕途的。 顾夫人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娘是丞相夫人,出身名门,当朝诰命,如今被这样羞辱,难道要忍下来? “还能怎么做?自知晓这件事情以来,我就一直待在屋里,从未踏出过这屋子半步。他初时还会过来询问我发生了何事,我没告诉他,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过来了。” 难怪她爹刚刚会愿意让她过来,原来是还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 娘是大家闺秀,从小接受的训练是以夫君为纲,如此这般,怕是想给对方留颜面,不想毁了他。可是她爹现在竟然对她不管不顾,连自己回娘家也是带了一帮小妾在府门口迎接。 顾宛清让娘靠在自己肩上:“娘,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一些了。” 顾夫人眼中无泪,只剩一片空洞:“清儿,娘的眼泪早就流干了。” 顾宛清叹一口气。 “清儿,为了你爹着想,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哪怕是二皇子也不行。” “好。” 事到如今,她娘都还在为她爹着想。 女人啊,真是可怜。 大理寺。 苏承璟坐在轮椅上,冷冷地扫过被捆在刑架上的人。他不知何时,将一尘不染的白衣换成了黑色。 整个牢房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胆子不小,还敢逃跑?”冷冷的讥讽声。 被捆在刑架上的人浑身是血,早就已经奄奄一息。听到了人的声,他耷拉着的眼皮猛地睁开,死死地盯着苏承璟。 “苏承璟……” 苏承璟静静地望着他。 那人乞求:“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放过你?”苏承璟勾唇,“不可能。” “你想做什么?我写的折子根本就没有递到皇上那里去,你也毫发无损,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 苏承璟缓缓开口:“陈燮,一本折子还不值得我兴师动众。” “那你……” “是不是想起点什么来了?” 陈燮震惊地望着他:“你知道了?” “你说呢?” 陈燮哈哈大笑:“原是为的这个,难怪……难怪!”他猛然变脸,龇目欲裂,“苏承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劝你赶快放了我,不然你杀了我也没用,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告诉别人呢?如果他们知道我死了,就会把这个消息通知你那费尽千辛万苦骗来的小妻子,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她别离开你……” 苏承璟的双手紧紧地捏着轮椅扶手,似乎下一刻就要把它掰断。 “呵!”他突然冷笑出声,“陈燮,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还有……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话,免得累及家人。” 陈燮再不似方才那番得意,他疯狂地骂道:“苏承璟,你个疯子,你个魔鬼!你会有报应的!” 苏承璟不受丝毫触动,随意扬了扬手,对来人吩咐道:“嘴能说话,不要了。手脚能写字,也不要了。” “是。” 下属拿着一把锋利的刀走向陈燮。 陈燮吓得面色惨白:“苏、承……” 他连苏承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下一刻有血溅到了苏承璟面前的地上,一部分染上了他的黑色袍子,将那处染的颜色深了些。 他眉头也不皱,继续吩咐其他人:“去找找他的同党。” “是,二皇子。” 顾宛清从顾夫人屋内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过来寻她的嫂子。 “二皇妃。” 顾宛清扶住她:“嫂子那么见外做什么?直接叫我清儿吧!” “好。” 沈诗瑶嫁过来已经有两三年了,这顾宛清是个什么性子她大概知道,这下看她变得这么随和,觉得应该是为人母了,到底比以前成熟些。 “清儿快随我走吧,爹在寻你呢?” “爹他寻我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晓了,不过何故纠结这许多呢,到了不就知道了。” “也是。” 顾宛清跟着她走过去。 见到顾相的时候,顾宛清心中有一股气,为她娘不值。 顾相发须花白,脸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皱纹,但仍可以看出来年轻时的风流俊朗。 听娘说,外室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大的那个儿子年龄比哥哥都大,小的那个女儿与自己同岁。娘是嫁过来当年就生了哥哥,那外室的儿子比哥哥都大,这就证明爹与那外室的关系早就不清不楚了。 沈诗瑶送顾宛清过来便走了。 顾相也没有像苏承璟在时那么拘礼,直接问她:“清儿,你娘怎么样了?” “爹想知道娘怎么样,为什么不亲自去娘那儿问问呢?” 听这语气,顾相就知道她是在怪他没去看她娘,但是她每次去夫人都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与之前那个温存软语的判若两人。一次两次还好,次次都这个样子谁受得了。 “罢了,先不提你娘的事了。此番找你来,就是想同你说说话,我们父女有许久未说话了。”他指了指椅子,“坐吧。” 顾宛清坐下。 “爹想说什么?” 她的语气让顾相一愣,他素来最受自己疼爱,以至于异常娇纵,可现在……唉! “清儿,二皇子他对你好不好?” “很好。” 顾宛清心中对顾相是有气,可因着她娘,她又不能明说。 “那……”顾相接下来的话不知该怎么开口。 “爹是想问太子殿下?” “嗯。” “我顺着夫君叫他一声皇兄。” 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明了,男娶女嫁,从此萧郎是路人。 “好,那就好。” 对于这个情况,顾相甚是欣慰,毕竟是做父亲的,她也希望她过的好。 晚霞时分,苏承璟来丞相府接她。 拜别了顾相之后,两人一起上了马车。 顾宛清看着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湿,为了不失礼,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束在头顶。 “你沐浴了?” 苏承璟嗯了一声。 顾宛清将手抚上他的玉簪…… 他长睫微颤,疑惑地抬头看她。 却见顾宛清调皮一笑,收回手时手中已多了一根莹白温润的玉簪。 苏承璟如瀑般的墨发散开,纷纷垂在他的白衣上,更衬得眼眸清亮,面庞如玉。 微愣过后,他偏头浅笑。 “得亏是在马车里,不然你让我如何见人?”每一个字眼都是宠溺。 “我倒宁愿你不见人才好!” 听着这语气似乎有怨,苏承璟关切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顾宛清一直记着她爹那件事,又想着面前这位也是古代人,虽然说现在爱她,但以后说不定也会纳妾,甚至养外室。 苏承璟正色:“清儿,出了何事?” 顾宛清看着面前的这个人,越看她觉得他越好,她不希望有另一个女人也知道他的好,一点儿也不希望…… 车内十分安静,苏承璟任由他看着,心中暗道等会儿一定要让人去查查她在丞相府里出了什么事儿,绝对不能让人欺负她,谁也不行。 “苏承璟,我允许你抱我一下。” 苏承璟呼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 “清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允许你抱我一下。” 这一遍听清了。 但他迟迟没有动作。 顾宛清面颊微红,躲开他的视线:“那就算……”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人十分大力地揽到了怀里,她一下子撞到他的胸前,有些疼。 他有些粗鲁了。 她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 良久,苏承璟的呼吸终于平复,可心脏仍旧是十分剧烈。 他不敢放轻手上的力气,他怕这一放松,清儿说的“一下”就结束了。 顾宛清依着他的小心思,靠在他的怀里,有些闷闷地问他:“你会不会养外室?” 苏承璟没有丝毫犹豫:“我娶的是你就不会。” “如果不是我呢?” 苏承璟微一皱眉,似乎不喜欢她这个“如果”。 “如果不是我呢?嗯?” 她又再问一遍,非要个答案。 “那你就是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