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幸一脸疑惑地反问过去。 “没有吗?”茨木童子看着她的表情,自己也困惑起来,又看了看她纤瘦的手腕,以及小小的身板,还是道,“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但是,还是很奇怪。 为什么被她碰到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感觉呢? 幸则是抽回了还被茨木童子所握着的手,然后反手就一巴掌打在他的手心,那力道对于某个强大的妖怪自然是不疼不痒的,她却一边抽着气,一边抽回了手。 “你该不会是失血过多产生了什么幻想吧。”她深呼吸了一下,压下自己关于疼痛的感觉,尽量平稳地说道。 “这点小伤。”他发出一声嗤笑,不在意道。 却顺着她的手的动作,那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指摆动的时候,好像是在空中悠悠飞翔的白色羽翼。他便蹲了下来。 而后觉得这个动作似乎是不太省力,就干脆在靠她最近的池边,盘腿坐下。 “头凑过来。”她说着,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阳光从樱树花瓣的缝隙中穿过,变成斑驳的光斑散落在她的头发上和身上。 因为太过高大所以坐下时反而显得有些笨重的大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小心翼翼的凑近她,鎏金的竖瞳一片温润,竟显出一副柔软可欺的模样。 于是,性格恶劣的人鱼少女就毫不客气的屈指弹上了他白皙的额头。 事实证明,即使是再怎样强大的妖怪,被弹额头的话还是很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红起来的那一块皮肤在茨木童子那张俊美的脸上彰显着奇异的存在感。 而本人却一无所觉,只是抬手摸上了自己的额头,再看那个模样好看的少女时,就以同样的手段“报复”了回去。 只是,她不像自己一样忍着疼痛,一会儿就红着眼眶,原本就是水润的眸子更是积聚了氤氲的水汽,好像下一秒就会蓄满整个眼眶。 然后化作晶莹圆润的泪珠滑落下来。 茨木童子从未见过一个妖怪像她这样,明明弱小的好像暴雨中的一小束花,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折断。 却又在碰触自己的时候,让自己产生好像是受到了攻击一样的诡异灼烧感。 明明一张漂亮的脸上总是带着柔缓的笑意,那一双眼眸常常因为她的笑容而弯弯的,半眯着,浸润了好似天空又好似湖泊的蓝色。 却又不知怎么的,总是觉得她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让人揪心地看着她。 此刻就是这样,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抿着唇瓣看着他,让他胸膛中某个跃动的物体,存在感渐渐强烈起来,似乎是被人轻轻地揉捏了一下。 又酸胀又满足的莫名感受。 茨木童子伸手去拿她的手,不像是初次拿她的手那样无所顾忌,这回,他带着,或许会被她一巴掌拍下表示拒绝,的想法去拿。 她的手在冰凉的水浸着,水珠顺着手指的曲线滑落,有的直接滴下,在池面上溅落出一朵朵水花,有的则是顺着她被他抬起的胳膊,钻进她的和服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着这些平时一定不会引起他半点注意力的东西,他的目光等着那水珠消失在她宽大的袖间。 想象着隐藏在阴影中那些皮肤,被一颗水珠经过的时候。 然后再去看她的面容,在他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已经任凭笑意牵起了颜色寡淡的唇角,面颊两边好似疤痕一样的红色印记让他明显区别于人类的模样。 漆黑的鬼手每一根手指上都尖锐的吓人,此刻却只是虚虚的收拢着,把不属于他的那只嫩白的小手包裹着。 让她葱白又柔软的指腹,戳到自己的额间,那一处还留些许的泛红,却早已经不疼了,剩下些麻麻痒痒的感觉。 想想有不对,又曲起她的手指,重新抵到额头上。 他说,“让你弹,我不会还手了。” 幸看着这个外表狂放甚至有些令人感到害怕的大妖,半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把手拿远了些,让他看的清楚自己屈指的动作,然后突然靠近。 看他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却没有感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只是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额头,笑着轻骂他,“笨蛋。” “咚”,“咚”,“咚” 有什么东西在越跳越快,还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让他偷偷地,笑了笑。 * 那孩子又过来了,过来的第一瞬间还是跳进池子里,直往她身上靠,又是一副好像极难受的样子。 幸把他搂紧怀里,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做。 往常,她只是任由那个有一双深蓝色眼眸的孩子抱着,汲取着她身上的凉意。 她也汲取着那孩子身上的热度。 那是她变成妖怪之后再没有拥有的温度,幸怀疑自己梦醒了之后,一定会忍不住抱着自己的身体,好好感受一下自己身上属于人类的温度。 她和那孩子之间没什么话可讲,他似乎是知道一些常识的,只是连自己住在哪儿,自己的姓名全都不知道。 其实她以前和晴明说过的话,有些是真话。幸漫无目的的想着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为了留下来就假装醉倒,说自己很寂寞这样的话。 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在说谎,后来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觉得挺寂寞的。 这种寂寞源于不同世界的差异,她在梦境里面待的越久,反而越是回想起梦境之外的那个现实世界是怎样的,回想起那一段她短暂不过十几年的生命。 从开始有懵懂的意识就开始和别的孩子抢东西吃,之后长大些了就把自己收拾得勉强能见人,就自然会有好心的人给她食物。 然后偶然间遇到清涧寺柊。 苍白的生命里就突然多出了一个需要自己的人。 想到自家兄长大人那张美人脸,幸低声笑了笑,带着胸腔的震动传导到怀里那个孩子的身上,他有些诧异地抬起脸来看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笑起来。 以往她也是笑的,只是对着他和那只偶尔会跑过去的花猫笑起来是一样的。 他探头看过去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然后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等她的手再放下的时候,她已经不再那样笑了。 有着一双大大的深蓝色眼睛的孩子有些委屈,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先一步开口了,说出的话让他直愣在了原地。 “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他就更委屈了,不让我看你笑就算了,还不许我过来。 “不要。”他摇摇头。 “或许我应该换一种说法。”他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原本一直勾起的唇角落下,带着些如水一样的冰凉,“你不能再过来了。” “为什么?”他开口问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要问这句话的,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他的脑子里也没有半点关于这件事情的想法,好像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只能听着她的话,然后忍受着身上火燎般的疼痛感。 她摸摸他头顶一如既往湿透了的头发,贴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看上去就叫人觉得可怜。 “你是金器孕成的妖怪。”她用自己细长的手指当着梳子,帮他把一缕缕头发理顺,“何为金器,就是用金属锻造出来的物件。” “瞧着你身上这锐利的气息,多半是一振刀剑吧。而且是一振正在锻造中的刀剑。”必须经过烈火的煅烧,否则又怎么能锋利呢。 “虽然不知道锻造你的工匠是谁,但他现在肯定是急死了吧。”她又开始笑了,捏了捏他后颈的肉,像对待一只小猫,“所以,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逃避了这么久,也足够了。你终究是一振刀剑,早点铸成就早点脱离火焰的燃烧。” “若是还待在水汽这么足的地方,那你就废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听不懂的,可是那些字就好像一个一个的印到他心里去,‘原来,自己是一振刀剑吗?’ 他见过刀剑的,是那种锋利的,闪着白光的,能够轻而易举砍杀的物件。 是非常可怕,又非常强大的东西。 她又开始说话了,说话的语调带着随意,“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又安静又乖巧,长得也好看,只是这样的你,因为我的私心要是消失了,也是不好。” 终日铸不成功的刀剑,总有一日是会被工匠放弃的。 “我很期待你最后被铸成的样子。”她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那一定是相当美丽的一振刀剑吧。” “那个时候,你若是...”她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完,只是最后重复一遍自己先前说过的话,“你往后,都不许再过来了。”